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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八


  孟玨!

  朝臣們看劉詢突然臉色鐵青,眼神淩厲,都嚇得跪倒在地,大殿裡立即變得寧靜無比。

  眾人提心吊膽地大氣都不敢喘時,外面卻傳來吵鬧聲。

  「陛下,陛下,奴才要見陛下。」

  宦官鬧著要見駕,侍衛們卻擋著不肯放行。

  劉詢大怒,「拖下去,裸身鞭笞!」

  侍衛們立即拖著富裕離開,富裕掙扎著大叫:「陛下,太子殿下突然昏迷……陛下……」

  劉詢跳了起來,幾步就沖出了大殿,「你說什麼?」

  富裕連滾帶爬地跪到劉詢身前,哭著說:「陛下,太子殿下突然昏迷,怎麼叫都叫不醒……」

  劉詢未等他說完,就大步流星地向椒房殿趕去。

  七喜趕著說:「傳李太醫、吳太醫火速進宮!」

  太傅剛去,太子就病?大殿內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個敢說話,都屏著呼吸,低著頭,悄悄地往外退。

  椒房殿內,宦官宮女黑壓壓跪了一地。

  劉奭安靜地躺在榻上,臉色烏青,小手緊緊地蜷成一團。

  劉詢大慟,厲聲問:「從昨天到今天照顧太子的都是誰?」

  兩個宮女和兩個宦官從人群中爬了出來,身子抖得就要軟在地上,上下牙齒打著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兩個太醫大步跑著進來,劉詢顧不上審訊,趕忙讓開。

  太醫診了下脈,又用銀針探了穴位,兩人暗暗交換了個眼色,彼此意見一致,一個人哆嗦著聲音稟奏道:「應該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許平君被兩個宦官攙扶著剛剛趕到,看到兒子的樣子,再聽到太醫的話,身子一軟,就往地上栽去,一個太醫又忙去探看皇后。

  劉詢的臉色反倒正常起來,異常平靜地問:「太子的病能治好嗎?」

  跪在地上的太醫正好能看到劉詢的手,劉詢的雙手一直在顫,太醫的身體也跟著顫起來,「臣……臣盡力!」

  劉詢微笑著說:「你最好盡力。」

  太醫爬到劉奭身旁,再次搭脈,手卻抖得不成樣子,一口一口地大喘著氣。

  正在查看皇后的太醫小聲地說:「張太醫對疑難雜症獨有心得。」

  劉弗陵在位時,張太醫在太醫院位列第一,劉詢登基後,似不喜歡張太醫,一貶再貶,如今人雖還在太醫院,卻只是個負責研磨藥材的雜工。

  劉詢立即說:「傳他來。」

  不一會兒,張太醫就趕到,他查探完病情後,思量了一瞬,問:「可有綠豆湯?」

  一個宦官忙回道:「有!有!」

  「立即去抬一大鍋來,掰開殿下的嘴,灌綠豆湯,越多越好。」

  一群沒了主心的人都有了主心骨,各就各位地忙碌起來。

  劉詢的心稍寬,語聲反倒虛弱下來,「病可以治嗎?」

  張太醫恭敬地說:「幸虧太子殿下吃得不多,又發現及時,病情未惡化。先灌些綠豆湯,再吃些藥,修養一段日子,應該就能大好。」

  劉詢一直緊繃的身子突地懈了,幾近失力地靠著坐榻,一會兒後,又突地站了起來,對七喜吩咐:「將椒房殿的所有人和禦廚都押到刑房,朕親自監審。」

  審問了一整日,一個個拿口供,大刑加身,仍沒有發現任何疑點。

  劉詢冷笑,「他們都無辜,難不成毒是太子自己吃下去的?」

  七喜正準備動用酷刑,富裕突然想起一事,「今天早上太子殿下起身後,奴才正要服侍太子用膳,殿下突然聽聞皇后娘娘跪在昭陽殿外,立即鬧著要去,奴才自然不敢讓殿下去,不想殿下把奴才幾個支開,等奴才們回來時,已經不見殿下蹤影,奴才們立即分頭去尋,看到殿下從昭陽殿出來,手裡好似還拿著瓣橘子……」富裕說著,聲音越來越低,漸漸地沒了。

  劉詢一動不動地坐著,只臉色越來越青,半晌後,他問:「這件事情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富裕搖頭,「只奴才知道。」

  劉詢又靜靜坐了會兒,站了起來,一句話未說地走出了屋子。

  因為宮女、宦官都被拘押了起來,椒房殿內異常冷清。

  大概怕驚擾兒子睡夢,許平君只點了一盞燈。昏黃的燈下,她坐在榻側,一邊繡花,一邊守著兒子。

  劉詢站在窗外,呆呆看了許久,只覺得慌亂了一天的心,突然就安寧了下來。

  他提步入殿,「醒了嗎?」

  許平君立即跪下,恭敬地說:「還沒,不過張太醫說毒已經解了,應該隨時會醒。」

  劉詢忽地心頭莫名的煩躁,冷聲說:「你這個娘做得可真是稱職!」

  許平君的臉色蒼白,不停地磕著頭說:「臣妾罪該萬死。」

  劉詢只覺厭惡,斥道:「出去!」

  許平君忙弓著身子退出了大殿。

  劉詢坐在兒子身旁,輕輕撫著兒子的臉,小聲說:「你要嚇死爹嗎?等你醒來,不打你一頓板子,你記不住教訓。下次再敢亂吃,就吊起來打。」

  劉奭迷迷糊糊地剛醒來,就聽到父皇說要「吊起來打」,嚇得差點哭出來,「父皇,兒臣……兒臣……知錯……」

  劉詢擰著他的臉蛋問:「渾小子,你好好的早飯不吃,為什麼要跑去昭陽殿?」

  「兒臣……兒臣請娘娘給母后求情。」

  「你不來求我,跑去求她?」

  「兒臣……兒臣……他們都說父皇最寵娘娘。」

  劉詢氣笑:「他們說的你就全信?」

  「可……兒臣看父皇若不在宣室殿歇息,就去昭陽殿,父皇定是常常想念娘娘的。」

  劉詢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只得苦笑著說:「將來有一日,等你做皇帝時,也許你就會明白。不過,你應該不會有這樣的煩惱,因為爹會幫你把這樣的人都清除了。」

  劉奭似明白非明白地輕輕「哦」了一聲。

  劉詢捨不得離開,東拉西扯地問著劉奭話。功課做得如何了,平日間都吃些什麼,身邊使喚的人可都喜歡,有誰對他不好了,劉奭零零碎碎地回答著。不知怎麼的,說起了張良人,劉奭不解地問為何最近一直看不到她,張娘娘性子活潑,最近卻一直待在殿裡不出來,和她交情很好的公孫娘娘怎麼也不去找她玩了。

  劉詢詫異,「你怎麼知道公孫長使和張良人關係親密?」

  劉奭笑講著他在御花園中的經歷,劉詢的臉色漸漸陰沉。

  「霍婕妤到了多久,張良人和公孫長使到的?」

  劉奭想了想說:「一小會兒,兒臣剛和娘娘沒說幾句話,張娘娘她們就來了。」

  「霍婕妤命你吃點心,你怎麼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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