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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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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喜又說了幾句,侍衛卻無論如何不肯放行,要麼需要宮廷總管的權杖,要麼需要皇帝旨意。 七喜有些動怒,劉詢卻淡淡笑了,「你叫什麼名字?」 侍衛沉聲說:「公孫止。」 劉詢攤開手,上面有一塊權杖。 「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公孫止看是宮廷總管的權杖,呆了一呆,退到了一邊,「請進。」 劉詢一邊走,一邊隨手將權杖遞給七喜。 七喜遲疑了下,接過權杖,忙跪下,對著劉詢背影磕頭,「謝陛下隆恩,謝陛下隆恩。」 劉詢步子未停,一徑地向前走著。幾個老宮女正靠著牆根兒打盹,看到他,剛想斥責,兩個黑衣人從屋內跑出,沉默地行了一禮,在前領路。老宮女立即閉上了嘴巴。 劉詢對七喜吩咐:「你留在這裡等朕。」 黑衣人領著劉詢走了一會兒,停了步子,指了指左手邊的屋子,低聲說:「人在屋裡。」 一間破舊的屋子,門前的荒草足可漫過門檻。窗上殘破的窗紗,被風一吹,嗚嗚地響著,如同女子的哭泣。 劉詢問:「這幾日她可好?」 黑衣人回道:「一直沒有說過話。倒是很聽話,從來沒有吵過,也沒有鬧過。霍小姐來過一次,用鞭子抽了她一頓。」 劉詢眉毛微不可見地皺了下,淡淡問:「打得重嗎?」 「反正還活著,找了個關在這裡的老宮女在照顧她。」 劉詢揮了下手,黑衣人都退了下去。他走到視窗,看向裡面。 一個人睡在榻上,一動不動,一頭青絲散亂地拖在枕上,面目被遮掩得模糊不清。 劉詢站了會兒,忽覺不對,幾步跨進屋子,一把拽起榻上的人,竟是個四十多歲的女子,他大怒,「來人。」 一個黑衣人匆匆進來,看到榻上的女子,立即跪下,「小的……小的……」卻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劉詢並非常人,立即冷靜下來,知道問題的關鍵不在他,揮手讓他退下,看向榻上的女子,「你想活,想死?」 女子微笑,眼內有看破一切的冷漠,「同樣的話,今天早上剛有人問過,所以我躺在了這裡,把那個丫頭替換了出去。」 這種一切都已無所謂的人,最是難辦,劉詢思索著如何才能讓這個女子開口。 女子凝視了一會兒劉詢,眼內的冷漠退去,面色驚疑,「你姓劉?你這雙眼睛長得可真像陛下,鼻樑、下巴卻長得有幾分像太子……你……你……」 劉詢回道:「我姓劉名詢。」 突然之間,女子的身子開始不停顫抖,她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撫劉詢的臉,眼淚簌簌而下,「你……你……」 劉詢絲毫未怪,任由她撫著自己的臉,「我還活著。」 女子猛地抱住他,又是大哭,又是大笑,狀若瘋癲,「你都這麼大了,我上次見你時,你還在太子殿下懷中,殿下會很高興……會很高興……」 劉詢已經明白幾分端倪,一動不動地任由她抱著。 女子哭哭笑笑了一會兒,突然緊張地看向外面,「你怎麼在這裡?快走!不要被人發現了。」 她在掖庭中囚禁多年,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劉詢幾分心酸,輕聲將一切告之。女子這才知道劉詢竟是新帝,雖然早已見慣宮廷風雲、人生起落,可還是吃驚萬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難以自持。 在女子斷續的敘述中,劉詢弄明白了女子的身份。她姓夏,是武帝劉徹殿前的侍女,看她的神情,肯定不僅僅只這些,可劉詢不想多問,她說什麼就什麼吧!屍骨都早已經涼透,活著的人還要活著,往事能埋葬的就埋葬了。 等夏嬤嬤稍微平靜後,劉詢問:「嬤嬤,關在這裡的女子哪裡去了?」 「我不知道她是陛下的女人,我欠過霍氏人情,所以……所以就讓霍家的人把她帶走了。」 「霍光?」 「這朝堂內,除了他的人,還有誰能隨意出入宮禁?」 劉詢說:「先委屈嬤嬤在這裡再住幾天,等一切安穩後,我會派人來接嬤嬤。」 將近二十年的幽禁生涯,一直以為荒涼的掖庭就是她的終老鄉,不料竟還有出去的日子。夏嬤嬤沒有欣喜,反倒神情茫然,只微微點了下頭。 劉詢剛走到門口。 「陛下,等一下!我突然想起……」 劉詢回身。 夏嬤嬤斟酌著說:「幼時看過幾本醫書,略懂醫理,我看那位姑娘好似身懷龍胎,陛下趕緊想辦法把她接回來吧!」 劉詢面色大變,眼中有寒芒閃爍,「你說什麼?」 夏嬤嬤歉疚地說:「我也不能確定,只是照顧了她二十多日,覺得像。一個猜測本不該亂說,可如果她真身懷龍種,就事關重大……所以我不敢隱瞞。」 劉詢頭重腳輕地走出了冷宮。 劉弗陵有了子嗣! 劉弗陵有了子嗣! …… 他腦內翻來覆去地就這一句話。 如果劉弗陵有了子嗣,那他這一個月的忙碌算什麼?霍光現在可知道雲歌有了身孕?如果霍光知道有可以任意擺佈的幼子利用,還需要他這個棋子嗎?如果趙充國他們知道劉弗陵有子嗣,還會效忠於他嗎?如果……如果…… 無數個如果,讓他心亂如麻、步履零亂。 握著國璽的刹那,他以為一切已成定局,這座宮殿,這個天下都是他的了!可不承想老天悄悄地安排了另一個主人,那他究竟算什麼? 不!絕對不行!宮殿、天下都是他的,他就是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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