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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不知道從哪裡跑來兩隻山猴,毫不畏生地跟在她身後,一時幫她堆一把雪,一時拽著雲歌的斗篷,好似怕雲歌冷,撣著上面的雪,一時也會幫倒忙,把雲歌掃好的雪推散。

  雲歌不見急惱,笑眯眯地做著自己的事情,由著猴子在她身邊鬧騰。

  在外面的時間久了,雖戴著雪帽,披著斗篷,可她的發梢、鬢角仍凝了不少雪花。

  屋簷下立了好幾個宦官,卻沒有一個人過去幫忙,都只是靜看著。

  看到劉詢出來,她抬頭一笑,扔了掃帚,跑到屋簷下,一邊跺腳,一邊把斗篷、雪帽都摘下來,急匆匆地進了屋子。

  兩隻猴子「吱吱」亂叫,似乎十分開心,也跑到屋簷下,學著雲歌的樣子,跺腳跳騰,把身上的雪都跳落,「滋溜」一下就鑽進了屋子。

  屋外立著的宦官見慣不怪,任由兩隻猴子躥進了大殿。

  七喜拿了劉詢的斗篷和雪帽過來,服侍劉詢穿上,看劉詢一直在看雲歌,笑道:「那兩隻猴子是姑娘去年撿回來的,養了一個冬天後,放回了山中。自陛下和姑娘來溫泉宮,兩隻猴子不知道如何得知了消息,時不時來看陛下和姑娘,還常常帶禮,上次它們送來的大桃子,比宮裡的貢桃都好吃。夠精怪的,兩隻山猴還懂得念舊情。」

  七喜打著傘,一直把劉詢送到宮門口,賠笑說:「只能送侯爺到此了,奴才另命人送侯爺下山,看這天色,得多打幾個燈籠。」

  劉詢道:「不必了,我常走夜路,不怕黑。自我第一次進宮,大人就對我多有照拂,劉詢銘記在心。」

  七喜眼角餘光掃了眼四周,笑道:「都是奴才的本分,侯爺若有用得上奴才的地方,儘管吩咐。」

  劉詢頷了下首,轉身離去,七喜要給他傘,他輕擺了下手,沒有要。

  簌簌雪片,飄落不絕。

  因天色已晚,天空積的雲層都帶著鉛灰色,累累疊疊,墜得天像是要掉下來,層林越顯蕭瑟。孤寂的山道曲折而下,好似沒有盡頭。

  劉詢緩步穿行在雪花中,如閒庭信步,他本就身形高健,此時看去,低垂的天,昏茫的山,天地間似只剩他一人,襯得他更是雄姿偉岸。

  七喜打著傘,站在宮門前,一直目送劉詢消失在雪中,輕輕點了點頭。

  天快亮,劉詢才回到長安,顧不上休息,就命何小七去請張賀,約好在一個屠戶家相見。

  他換了套便袍,剛要出門,黑子匆匆跑來,「大哥,有人……」一拍額頭,恭敬地說:「侯爺,有人求見。」

  劉詢笑駡:「別那麼多虛禮,本就是兄弟,叫的哪門子『侯爺』?」

  黑子心中熱騰騰地,咧著嘴直笑,「俺也這麼覺得,『大哥、大哥』多親近,都是小七那個操蛋,非要俺叫『侯爺』。大哥,有個書生要見你。」

  劉詢一邊向外走,一邊說:「我不是說了『誰都不見』嗎?」

  黑子將手中打著的燈籠,高高舉起來,給劉詢看。

  「俺也這麼回復的,可這人嘴特能扯,扯得都是俺們聽不懂的話,俺們幾個全給他扯暈了,他說和大哥是什麼故交,讓俺把這個燈籠交給大哥,還說他是來雪……雪什麼炭火的。」黑子嘿嘿一笑,實在想不起來書生的原話。

  劉詢細看了眼燈籠,立即認出是去年上元節時,雲歌想要的那盞。他將燈籠接過,遞給一旁的侍從,「拿下去,好生收著。」又笑對黑子說:「命這個『雪中送炭』的書生來見我,若能說出個一二三四則罷,若說不出……」

  黑子握了握拳頭,接嘴道:「俺們幾個就好好替他松松骨頭。」

  書生見到劉詢,見禮問好,不卑不亢,氣度從容,並無一般小民初見皇族貴胄的拘謹。

  劉詢笑道:「上次竟然看走了眼。」

  書生笑說:「不是侯爺看走眼,而是侯爺心中有更多計較,顧不上仔細看在下。」

  劉詢請他坐,「深夜求見,敢問何事?」

  書生道:「在下姓李名遠,來自漠北,長安城是家父的故鄉,自小常聽父親提及天朝繁華,所以特來看看天朝的風土人情。」

  劉詢心中微動,「令尊高姓大名?」

  李遠十分乾脆地回道:「李陵。」

  劉詢呆了一瞬,方笑道:「原來是匈奴王子遠道駕臨,本侯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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