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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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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退下後,劉弗陵說:「朕的佈置,就不一一和你說了,他們三人,還有于安,會全部告訴你。楊敞是你舉薦的丞相,你應該有法子對付他,朕就不操心了。張安世手握燕北兵權,毗鄰廣陵國的駐兵統領是他的親信,朕能將張安世算作你的人嗎?」 劉詢胸有成竹地說:「陛下放心,張氏家族的長兄張賀是臣的恩人,有張賀在,張安世即使不幫臣,也絕對不會幫霍光。」 劉弗陵點頭,「朕能為你做的事情,到此為止,以後的事情,朕不想再管。」 劉詢忙跪下磕頭,「臣接觸朝事的日子還很短,萬有不妥之處,還需要陛下提點。」 劉弗陵道:「朕的行事風格與你不同,從今日起,你按照你的方式辦事。只不過,一定要記住我先頭和你說的話,你的『隱忍』功夫還太差。」 「臣明白,霍光在朝堂內根深脈廣,絕非短日內能解決的,若太急,即使把臣的性命搭進去,也解決不了,臣日後,一定謹記『隱忍』二字,再不敢貪功冒進。」 劉弗陵讓他起來,坐到榻前,「你答應朕幾件事情。」 劉詢道:「聽憑皇爺爺吩咐。」 「第一,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不許你殺劉賀。」 劉詢立即應道:「臣遵旨。」 「第二,不許為難上官小妹。」 「皇后娘娘是皇爺爺的髮妻,是臣的長輩,臣日後會向皇后行孫輩之禮,絕不敢輕慢。」 劉弗陵微愣了下,一字字說道:「她只是朕的皇后。」 劉詢不解,對呀!上官小妹是皇后,是皇帝的髮妻,有何不對?卻不敢問,只能恭敬地應「是」。 「朕會問過她的意思後做安排,不管她走與留,你都要遂她心願。」 「臣遵旨。」 「在你登基之前,于安能給你不少幫助,等你登基後,恐怕不願意再看見他,對你而言,他知道得太多,用,不放心,不用,更不放心……」 劉詢急急想說話,劉弗陵做了個手勢,讓他不必多說,「放他出宮,不許你動他分毫。」 「臣遵旨。」 劉弗陵想了一瞬後,淡淡說:「也就這點事情了。你把這些東西都寫下來。」 劉詢提筆,將應承的事情,都在白帛上一一記下,署名、蓋好印鑒後,又印了個手印上去。 劉詢將書寫好的東西拿給劉弗陵看,劉弗陵點了點頭。 劉詢將白帛卷好,放在了案上,遲疑了一下問:「雲歌呢?」 劉弗陵一直的平靜淡然終於被打破,眼中轉過了不舍,「她只是個山野女子,以後和你們都不會再有關係。」 劉詢默默點了點頭,「臣有一事拿不定主意,想求教皇爺爺。」 「你問吧!」 「孟玨此人,究竟可用,不可用?」 劉弗陵不答,反問:「放眼天下,你能找到更好的人去制衡霍光嗎?」 劉詢搖頭,「沒有。」 「朕一直未真正用他,就是想把他留給你。你將來只是一人,臣子卻有成百上千,如何讓臣子彼此牽制,是一門極深的學問,你慢慢學吧!霍光在一日,你可以放心大膽地用他,霍光若不在了……」劉弗陵淡淡地說,「你比朕更知道該如何辦。」 劉詢點頭,「陛下還有什麼要叮囑臣的嗎?」 劉弗陵想了一瞬後說:「據于安事後給朕講,在和羌族勇士的打鬥中,你表現得毫無弱點,直到比試結束,眾人依舊看不透你武功高低。孟玨的功夫卻是有弱點可尋的,所以當克爾嗒嗒以為可以斬殺孟玨時,卻不料孟玨的『弱點』根本不是他的『弱點』。」 劉詢以為他當日已經做到最好,不料聽到劉弗陵這樣的評語,思索了一下,好似有所悟,心裡卻很不服氣,想著結果可是他贏、孟玨輸。他向劉弗陵磕頭,恭敬地說:「臣懂了。」 劉弗陵道:「你比朕更適合做皇帝,朕已沒什麼可教你的了,你回去吧!」 劉詢磕頭,連著磕了三個,卻仍然未起來,僵跪了一會兒,又「咚咚」地連磕了九個頭,一個比一個重,到最後好似要磕出血來。 他的舉動有些莫名其妙,劉弗陵卻絲毫未阻止,只微笑著說:「把你的這份心留給天下百姓,你將這江山治理好,把朕未能做到的事情都做了,就可以了。」說著,人歪靠在了榻上,閉上了眼睛,揮了揮手讓他走。 劉詢站起,走了幾步,忽有些遲疑,猶豫了一瞬,終是不甘心,一咬牙,反身回去又跪下。 「陛下,臣斗膽了,但這次不問,臣怕……臣心中已經困惑了很久,陛下第一次召見臣時,問臣『這一生最快樂的事情是什麼?』『最想做的事情又是什麼?』臣斗膽想知道陛下的答案。」 劉弗陵沒有立即回答,閉著眼睛,似在思索。 劉詢心中稍慰,劉弗陵和他當年一樣,這個問題也無法給出答案。 可慢慢地,劉弗陵的眉宇間溢出了笑意。 「快樂的事情太多,一時想不出來哪件最快樂。」 劉詢心中劇震,說不清楚是驚訝羡慕還是嫉妒。 一瞬後,劉弗陵笑著說:「最快樂的事情是娶了個好妻子。」 劉詢屏息等著劉弗陵的下一個答案。 劉弗陵眉宇間的笑意淡去,一直未說話,劉詢靜靜站了會兒,看劉弗陵倦意深重,似已睡著,他輕輕起身,正想退下,忽聽到劉弗陵輕聲說:「最想做的事情是能陪著她一日日變老。」 劉詢心驚肉跳,不敢直視劉弗陵。 劉弗陵揮了揮手,劉詢立即轉身,腳步匆匆,近乎逃地跨出了屋子。 雲歌在屋子外面堆雪做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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