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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第十九章 深知身在情長在

  劉弗陵自八歲登基,到現在,有將近十四年的《起居注》。

  孟玨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把近十四年的記錄全部看過,並且仔細做了筆記。

  一邊翻著各年的筆記做對比,一邊思索著劉弗陵的所有症狀。

  突然,他的視線停住,似有所悟,迅速將筆記從頭到尾翻閱了一遍,扔下竹簡,匆匆出門。

  兩個多時辰後,又匆匆返回,吩咐三月和六月陪他出城。

  馬車一路小跑,直出了長安城,行到一處荒無人跡的山下,孟玨命停車。

  三月和六月面面相覷,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孟玨笑道:「都陪我去爬山。」

  孟玨已經在屋子裡悶了多日,難得肯出來散心,兩人都笑著應好。

  山腳附近沒有人家,林木更比別處茂盛,充滿野趣。山中水源也充沛,各處都有溪流、瀑布,或大或小,到山腳下匯成了一個大湖。

  湖水清澄如鏡,野鴨、野雁成群結隊地在湖面上游過,冷不丁地還能看到幾隻仙鶴、天鵝翩躚飛翔。

  陽光照耀處,偶爾會有魚兒跳出水面,一身銀甲,一個漂亮的擺尾,「撲通」一聲又落入水中。

  惹得三月一時大呼,一時小叫。

  孟玨笑賞了會兒風景,沿著一條溪流,攀緣上山。

  怪石嶙峋,植被密佈,根本沒有道路。不過三人武功很好,所以都不覺得難走,三月甚至認為比爬那些山道有意思。

  山上多柏樹、榆樹,鬱鬱蔥蔥的枝葉將夏末的驕陽全數擋去。

  岩壁上長滿藤蘿,隨風輕蕩。溪水從岩石上流過,將藤葉沖刷得翠綠欲滴。稍幹處,開著紫色的小花,雖算不上好看,卻十分清新可人。

  三月從水裡撈了幾片紫色碎花,笑問:「公子,這種藤叫什麼名字?沒有在別處見過。」

  孟玨笑看著岩壁,淡淡說:「野葛。」

  待上到山頂,孟玨立在崖邊,眺望四處。

  陽光下,綠意一片,只看見盎然的生機,看不到任何陰暗下的腐葉。

  三月在灌木中跳來跳去地四處亂轉悠。不一會兒,人已經跑出了老遠。突然,她驚叫了一聲,嚇得六月以為她遇見毒蛇猛獸,趕緊過去,卻見三月呆呆看著前方,喃喃說:「好美!」

  高大的榆樹下,一片了無邊際的紫紅花,絢爛、豔麗得如同晚霞落到了地上。

  花朵大小不一,大的如大碗公一般,小的只酒盅一般,但形狀都如鐘,微風過處,每一個「鐘」都在輕顫。整片看去,又如仙女披著彩霞,曼妙起舞。

  花叢旁的岩石上,時緩、時急流動著的溪水,好似樂神的伴奏。

  為了幾朵花,都能叫?六月好笑,「女人!」

  三月惡狠狠地要打他,「難道不美嗎?公子,你幫我評評理!」孟玨靜靜立在他們身後,凝視著眼前的紫紅晚霞,淡淡笑道:「十分美麗。太陽快下山了,我們回去。」

  依舊沿著溪流沖刷出的溝壑而行,下山比上山快許多,不大會兒工夫,他們已經回到湖畔。

  回程的馬車上,孟玨靠著軟榻,沉沉睡去。

  六月放慢了馬速,三月小聲對他說:「公子很久沒安穩睡過了。日後,我們該多叫公子出來轉轉。」

  一夜無夢。

  孟玨醒來時,未如往日一般立即起身,只望著窗外漸白的天色。

  直到日過三竿,三月已經到門外偷偷聽了好幾趟動靜,他才起來。

  簡單洗漱後,他就去求見劉弗陵。

  劉弗陵有事耽擱,仍在前殿。七喜讓他先去宣室殿等候。

  日頭剛過正午,本該十分炎熱,可宣室殿內,花草藤木佈局有致,枝繁葉密,把陽光和炎熱都擋在了外面,殿內只余陣陣幽香,襲襲陰涼。

  雲歌坐在廊簷下,低著頭,打穗子。打一會兒,拆了,重來,再打一會兒,拆了,又重來,笨手笨腳,卻不見她不耐煩。

  眉尖緊蹙,似凝著無數愁,目中卻是柔情無限,帶著甜意。

  孟玨進了殿門,立在一角,靜靜看了她許久,她一無所覺,只一遍遍結著穗子。

  抹茶從殿內出來,看到孟玨的視線,心中一驚,唬得話都說不出來。

  孟玨的眼光從雲歌身上轉開,笑向抹茶問好,「七喜公公讓下官在此等候陛下。」

  抹茶看到孟玨慣常的溫潤儒雅,方釋然,笑道:「孟大人請到正殿內來等吧!」

  雲歌卻站了起來,寒著臉說:「孟大人,若有公事稟奏請進,若不是,請離開。」

  孟玨道:「我有幾句緊要的話和你說。」

  宮內的事情,歷來是少問少做,孟玨最近進出宣室殿又都是雲歌招呼,從不用別人,所以抹茶見狀,忙躡步退了下去。

  雲歌毫不為孟玨所動,冷斥,「出去!」

  孟玨快步走到她身側,雲歌怒意滿面,揚聲叫人,想轟了他出去,「富裕!」

  孟玨壓低聲音,快速地說:「我已經知道皇帝得的是什麼病,三個月內,我保證讓他的病全好。」

  富裕匆匆忙忙地從殿后跑出,卻看雲歌表情古怪地呆呆站著,有驚喜,有不能相信,還有悲傷和憤怒。「姑娘?」他試探地叫了一聲。

  雲歌對富裕指了指殿外,富裕立即到外邊守著。

  雲歌坐了下來,冷冷地說:「你上次答應我,會給陵哥哥治病。可你是怎麼治的?這次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孟玨坐到雲歌身側,看著她手中的穗子,淡淡笑著說:「你既看過記錄穿骨針的書籍,應該知道此針是用來查探疑難雜症的最好工具,只是使用太過兇險,所以漸漸失傳。我用它,並非胡亂使用。何況我上次只答應你,會給皇帝治病,並沒有答應你如何給他治,何來我不守諾之言?」

  孟玨竟然振振有詞,雲歌氣得手直發抖,可想到劉弗陵的病,那口氣只能忍著,「那你這次會如何給陵哥哥治?」

  「我會用最好的法子給他治病,有些痛苦是無法避免的,但我會想法盡力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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