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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剛開始,阿竹的回招還是速度極快,越到後來卻越慢,甚至變成了雲歌和三哥下完了一盤圍棋,阿竹才想出下一招如何走。

  阿竹冥思苦想出的招式,剛揮出,三哥卻好似早就知道,連看都不看,就隨手出了下一招,阿竹面色如土。

  在一旁觀看的雲歌,只覺得三哥太無情,阿竹好可憐。三哥一邊和她下圍棋,一邊吃著她做的食物,一邊喝著二哥派人送來的憂曇酒。阿竹卻是不吃不喝地想了將近一天!

  可阿竹想出的招式,三哥隨手一個比畫就破解了,雲歌只想大叫,「三哥,你好歹照顧下人家女孩子的心情!至少假裝想一想再出招。」

  比試的最後結果是,當阿竹想了三天的一個招式,又被三哥隨手一揮給破了時,阿竹認輸。

  阿竹認輸後,三哥問阿竹:「你覺得你該什麼時候認輸?你浪費了我多少時間?」

  阿竹回道:「十天前,少爺出第四十招時。」

  三哥很冷地看著阿竹,「十一天前。你出第九招時,你就該認輸。這還是因為這次我讓你先出了第一招,如果我出第一招,你三招內就輸局已定。」

  阿竹呆若木雞地看著三哥。

  三哥不再理會阿竹,命雲歌落子。

  三哥一邊和雲歌下棋,一邊淡淡地說:「臥病在床,也會有意外之獲。與人過招,一般都是見對方招式,判斷自己出什麼。當有豐富的打鬥經驗後,能預先料到對手下面五招內出什麼,就算是入了高手之門,如果能知道十招,就已是高手。可如果能預料到對手的所有招式,甚至讓對手按照你的想法去出招呢?」

  阿竹似明白、非明白地看向三哥和雲歌的棋盤。

  三哥又說:「弈招如弈棋,我若布好局,他的招式,我自能算到。『誘』與『逼』。用自己的破綻『誘』對方按照你的心意落子,或其餘諸路都是死路,只暗藏一個生門,『逼』對方按你的心意落子。『誘』『逼』兼用,那麼我想讓他在何處落子,他都會如我意。他以為破了我的局,卻不知道才剛剛進入我的局。」

  雲歌不服,隨手在棋盤上落了一子,「『誘』說起來容易,卻是放羊釣狼,小心羊被狼全吃了,順帶占了羊圈。至於『逼』,你再厲害,也不可能一開始就把諸路封死。」

  三哥卻是看著阿竹回答問題:「若連護住羊的些許能耐都沒有,那不叫與人過招,那叫活膩了!碰到高手,真要把諸路封死的確不容易,不過我只需讓對手認為我把諸路都封死。何況……」三哥砰地一聲,手重重敲在了雲歌額頭上,不耐煩地盯著雲歌,「吃飯需要一口吃飽嗎?難道我剛開始不能先留四個生門?他四走一,我留三,他三走一,我留二……」

  「……」雲歌揉著額頭,怒瞪著三哥。

  雲歌還記得自己後來很鬱悶地問三哥:「我走的棋都已經全在你的預料中了,你還和我下個什麼?」

  三哥的回答讓雲歌更加鬱悶:「因為你比較笨,不管我『誘』還是『逼』,你都有本事視而不見,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走,放地盤不要,或直接沖進死門。和你下棋唯一的樂趣,就是看一個人究竟能有多笨!」

  雲歌一臉憤慨,站在一旁的阿竹卻是看著雲歌的落子,若有所悟。

  ……

  阿竹後來把三哥出的招式,精簡後編成了一套刀法。

  這就是被雲歌戲稱為「弈棋十八式」的由來。

  雲歌自問沒有能耐如三哥般在九招內把對手誘導入自己的局,所以只能先出招,主動設局。

  阿麗雅抬手做了「請」的姿勢,示意雲歌出招。

  雲歌很想如阿竹一般華麗麗地拔刀,可是……

  為了不露餡,還是扮已經返璞歸真的高手吧!

  雲歌就如一般人一樣拔出了刀,揮出了「弈棋十八式」的第一招:請君入局。

  雲歌的招式剛揮出,阿麗雅的眼皮跳了跳,唯一的感覺就是慶倖雲歌很怕死地提出了文鬥。

  漫天刀影中。

  阿麗雅揚鞭入了雲歌的局。

  錯了!

  應該說入了雲歌三哥的局。

  賽臺上的阿麗雅只覺自己如同進了敵人的十面埋伏。

  後招被封,前招不可進。左有狼,右有虎。一招慢過一招。

  雲歌卻依舊滿臉笑嘻嘻的樣子,輕輕鬆松、漫不經心地出著招。

  阿麗雅無意間出招的速度已經超過了三滴水的時間,可是她身在局中,只覺殺機森然,根本無暇他顧。

  而于安、劉病已、孟玨、殿下的武將,都看得或如癡如醉,或心驚膽寒,只覺得雲歌的招式一招更比一招精妙,總覺得再難有後繼,可她的下一個招式又讓人既覺得匪夷所思,又想大聲叫好。紛紛全神貫注地等著看雲歌還能有何驚豔之招,根本顧不上輸贏。

  阿麗雅被刀意逼得再無去處,只覺得殺意入胸,膽裂心寒。

  一聲驚呼,鞭子脫手而去。

  只看她臉色慘白,一頭冷汗,身子搖搖欲墜。

  大家都還沉浸在這場比試中,全然沒想著喝彩慶祝雲歌的勝利,于安還長歎了口氣,悵然阿麗雅太不經打,以至於沒有看全雲歌的刀法。

  嗜武之人會為了得窺這樣的刀法,明知道死路一條,也會捨命挑戰。現在能站在一旁,毫無驚險地看,簡直天幸。

  于安正悵然遺憾,忽想到雲歌就在宣室殿住著,兩隻眼睛才又亮了。

  克爾嗒嗒自和孟玨比試後,就一直精神萎靡,對妹子和雲歌的比試也不甚在乎。

  雖然後來他已從雲歌的揮刀中,察覺有異,可是能看到如此精妙的刀法,他覺得輸得十分心服。

  克爾嗒嗒上臺扶了阿麗雅下來,對劉弗陵彎腰行禮,恭敬地說:「尊貴的天朝皇帝,原諒我這個沒有經驗的獵人吧!雄鷹收翅是為了下一次的更高飛翔,健馬臥下是為了下一次的長途賓士。感謝漢人兄弟的款待,我們會把你們的慷慨英勇傳唱到草原的每一個角落,願我們兩邦的友誼像天山的雪一般聖潔。」

  克爾嗒嗒雙手奉上了他們父王送給劉弗陵的彎刀,劉弗陵拜託他帶給中羌酋領一柄回贈的寶刀,還贈送不少綾羅綢緞、茶葉鹽巴。

  劉弗陵又當眾誇讚了劉病已、孟玨的英勇,賜劉病已三百金,孟玨一百金,最後還特意加了句「可堪重用」。對雲歌卻是含含糊糊地夾在劉病已、孟玨的名字後面,一帶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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