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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霍禹憋著氣問:「什麼是『好像』?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皇帝究竟有沒有……睡……了她?」

  霍光看了眼霍禹,霍禹方把本要出口的一個字硬生生地換成了「睡」字。

  范明友忙說:「根據侍衛觀察,皇帝是歇息在那個宮女那裡了。」

  霍光淡淡地笑著,「這是好事情,陛下膝下猶空,多有女子沾得雨露是我大漢幸事。」

  屋內的眾人不敢再說話,都沉默地坐著。

  霍光笑看過他們,「還有事情嗎?沒有事情,就都回去吧!」

  范明友小心地說:「我離宮前,椒房殿的宮女轉告我說,皇后娘娘身邊新近去了個叫橙兒的宮女。」

  霍雲說:「這事我們已經知道,是皇帝的人。」

  范明友道:「的確是于安總管安排的人,可聽說是宣室殿那個姓雲的宮女的主意,打著讓橙兒去椒房殿照顧什麼花草的名義。」

  霍禹氣極反倒笑起來:「這姓雲的丫頭生得什麼模樣?竟把我們不近女色的皇帝迷成了這樣?這不是妃不是嬪已經這樣,若讓她當了妃嬪,是不是朝事也該聽她的了?」

  范明友低下頭說:「她們還說今日晚上也和那個宮女在一起,又是吹簫又是喝酒,十分親昵。」

  霍光揮了揮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們都出去吧!」

  看著兒子、侄子、女婿都恭敬地退出了屋子,霍光放鬆了身體,起身在屋內慢慢踱步。

  他昨日早晨剛去見了雲歌,劉弗陵晚上就歇在雲歌那裡,這是成心給他顏色看嗎?警告他休想干涉皇帝的行動?

  看來劉弗陵是鐵了心,非要大皇子和霍家半點關係都沒有。

  長幼有序,聖賢教導。自先秦以來,皇位就是嫡長子繼承制,若想越制,不是不可能,卻會麻煩很多。

  霍光的腳步停在牆上所掛的一柄彎刀前。

  不是漢人鍛造風格,而是西域遊牧民族的馬上用刀。

  霍光書房內一切佈置都十分傳統,把這柄彎刀凸現得十分異樣。

  霍光凝視了會兒彎刀,「鏗鏘」一聲,忽地拔出了刀。

  一泓秋水,寒氣冷冽。

  刀身映照中,是一個兩鬢已斑白的男子,幾分陌生。

  依稀間,仿似昨日,這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那人怒瞪著他說:「我要殺了你。」他朗笑著垂目,看見冷冽刀鋒上映出的是一個劍眉星目、朗朗而笑的少年。

  霍光對著刀鋒映照中的男子淡淡笑開,他現在已經忘記如何朗笑了。

  大哥去世那年,他不到十六歲。驟然之間,他的世界坍塌。

  大哥走時,如驕陽一般耀眼。他一直以為,他會等到大哥重回長安,他會站在長安城下,驕傲地看著大哥的馬上英姿,他會如所有人一樣,高聲呼喊著「驃騎將軍」。他也許還會拽住身邊的人,告訴他們,馬上的人是他的大哥。

  誰會想到太陽的隕落呢?

  大哥和衛伉同時離開長安,領兵去邊疆,可只有衛伉回到了長安。

  他去城門迎接到的只是大哥已經腐爛的屍體,還有嫂子舉刀自盡、屍首不存的噩耗。

  終於再無任何人可以與衛氏的光芒爭輝,而他成了長安城內的孤兒。

  大哥的少年得志,大哥的倨傲冷漠,讓大哥在朝堂內樹敵甚多,在大哥太陽般刺眼的光芒下,沒有任何人敢輕舉妄動,可隨著大哥的離去,所有人都蠢蠢欲動,他成了眾人仇恨的對象。

  他享受了大哥的姓氏——霍,所帶給他的榮耀,同時意味著,他要面對一切的刀光劍影。

  從舉步維艱、小心求生的少年,到今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甚至就是那一個「之上」的人也不敢奈他何,他放棄了多少,失去了什麼,連他自己都不想再知道。

  雲歌?

  蠟燭的光焰中,浮現出雲歌的盈盈笑臉。

  霍光驀然揮刀,「呼」,蠟燭應聲而滅。

  屋內驟暗。

  窗外的月光灑入室內,令人驚覺今夜的月色竟是十分好。

  天邊的那枚彎月正如他手中的彎刀。

  「哢嗒」一聲,彎刀已經入鞘。

  如果皇子不是流著霍氏的血,那麼劉弗陵也休想要皇子!

  如果霍家的女子不能得寵後宮,那麼其他女子連活路都休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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