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
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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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歌等了半晌,看他只盯著炭爐看,十分納悶,「這個爐子怎麼了?不好嗎?」 劉弗陵平靜地說:「我正在想這個東西怎樣才能有火。如果你口渴,還是先喝點水,我大概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弄清楚。」 他的表情太過坦然平靜,讓雲歌想笑反倒笑不出來,雲歌怔了下說,「我教你,不過只負責口頭指點。你要親手煮來給我喝,不然我就白贏了。下一次贏你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 劉弗陵微笑:「肯定會讓你喝到口。」 一個說,一個做,于安和抹茶在簾子外悶笑得腸子都要斷掉。 畢竟有幾個人能看到堂堂一朝天子,捋著袖子,手忙腳亂地生火、汲水、烹茶? 好不容易,茶煮好了,劉弗陵端了一杯給雲歌,雲歌喝了一口,頓了一瞬,才勉強咽了下去,微笑著問:「你放了多少茶?」 「你說水冒如蟹眼小泡時放茶,我看罐子裡茶不多,就都放了進去。放錯了嗎?」 于安和抹茶都是身子一抖,一罐子都放進去了?陛下以為他在煮粥嗎? 于安有些心疼地暗歎,那可是武夷山的貢茶,一年總共才只有四兩三錢,這壺茶實在是很貴重! 貴重是極貴重了,可那個味道…… 于安此時忽地對雲歌的微笑有了幾分別的感觸,也開始真正對雲歌有了好感。 起先坐得遠,沒有留意。雲歌此時才看到劉弗陵的手有燙傷,臉側有幾抹黑跡,雲歌的笑意慢慢都化成了酸澀,幾口把杯中的茶盡數喝下,「不錯,不錯。」 雲歌看劉弗陵想給自己倒,忙一把搶過茶壺,順手拿了三個杯子,恰好斟了三杯。 自己先拿了一杯,「于安,抹茶,難得你家少爺煮茶,你們也嘗嘗。」 于安和抹茶面面相覷,雲歌眉毛輕揚,笑眯眯地盯向他們,「你們笑了那麼久,也該口渴了。」 于安立即快步而進,抱著壯士斷腕的心,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下。 抹茶握著茶杯,喝了一口,嘴裡已經苦得連舌頭都麻木了,臉上卻要笑得像朵花,「謝謝小姐賜茶,奴婢到外面慢慢喝。」 雲歌的反應固然機敏,可劉弗陵自小到大,整日裡相處的哪個不是心機深沉的人? 心中明白,面色未動,只深深地看著雲歌。 看雲歌面色怡然地品著茶。 他想要拿過雲歌手中的杯子,雲歌不肯放,他索性強握著雲歌的手,把剩下的半杯喝了。 雲歌愣愣看著他,他淡淡一笑:「從今往後,有我在,不會讓你獨自一人吃苦。」 雲歌心中一酸,裝作沒有聽懂他的話,抽了一塊絹帕給他,強笑著說:「你臉上有炭痕。」 劉弗陵用帕子擦了幾下後,還有幾點地方沒有擦去,雲歌看得著急,自己拿了帕子替他擦,縮手時,劉弗陵卻輕輕握住了雲歌的手,雲歌身子僵硬,低著頭,把手緩緩抽出,「我有些累了。」 劉弗陵臉色一黯,起身道:「那你先休息一會兒,晚膳晚點用也可以。」 雲歌低著頭沒有說話,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她突然站起,叫了聲:「抹茶。」 抹茶忙進來,聽吩咐。 「你去和于安說一聲,說陵哥哥的手被燙了。」 抹茶點了下頭,一溜煙地出了門。 雲歌的身體漸漸好俐落,只是那一劍傷得太重,雖有名醫良藥,還是留下了咳嗽的病根。 劉弗陵神傷,暗中命太醫院所有太醫都去好好研究治咳嗽的藥方,有成者重賞。 雲歌自己倒不在乎,「命能保住已經萬幸,只是偶爾咳嗽幾聲,不要緊。」 山中無日月,時光如水一般流過。 雲歌受傷時是夏末,等病全好已經冬初。 她盡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個人,白日裡還好,她可以努力給自己找事情,可夜深人靜時,卻總無法不難過。 想著他如今也該和霍家小姐舉案齊眉了,說著那和自己無關,可是當日風中他綰著她的頭髮所說的「綰發結同心」卻總會突然跳到腦中,如今他應該替霍家小姐綰發插簪了吧。 慶倖的是,她對他的恨意淡了許多。 恨的滋味像是中了傳說中的苗疆蠱毒,無數蟲子日日啃噬著你的心,是痛中之痛。 雲歌不喜歡恨人的感覺。 他負了她,她卻負了陵哥哥。 山盟海誓猶在耳,卻經不起世間的風吹雨打。 她經不住他的誘惑,他經不住世間權力的誘惑,所以她恨不起他,若要恨,她該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未帶眼識人,恨自己太過自以為是。 看到劉弗陵進來,對著一爐熏香發呆的雲歌急急跳起,劉弗陵眼睛一暗。 雲歌知道自己想掩飾,反倒落了痕跡,何況她想瞞他也太難,索性不再刻意做歡顏,只靜靜看著他。 劉弗陵走到她面前,凝視了她會兒,忽地輕輕歎了口氣,把她攬進了懷中,「怎麼才能讓你笑顏依舊?如果只需烽火戲諸侯,那倒簡單。」 雲歌本想推開他,可聽到他那低沉的聲音,聲聲都壓得她心酸,她忽然無力,頭靠在他肩頭,只是想落淚。 如果有些事情從沒有發生過,她和他現在該有多快樂? 劉弗陵靜靜擁了她會兒,忽地說:「你昨日不是說養病養得人要悶出病來了嗎?我陪你下山去散散心,你想去嗎?」 雲歌想了想,點點頭。 于安聽到劉弗陵要去山下玩,忙去安排人手,劉弗陵卻不許,于安無奈下只能讓人喬裝改扮後,暗中跟隨。 雲歌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處,下山時才發現她住的地方很偏僻,深隱在山峰層林間,要行一段路才到主山道,從主山道向上看,隱隱有一片屋宇連綿的樓臺。 「這是哪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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