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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第十四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

  「累嗎?」

  「不累。」

  「你還能背我多久?」

  「很久。」

  「很久是多久?」

  「很久就是很久。」

  「如果是很難走、很難走的路,你也會背著我嗎?如果你很累、很累了,還會背著我嗎?」

  ……

  雲歌極力想聽到答案,四周卻只有風的聲音,呼呼吹著,將答案全吹散到了風中。越是努力聽,風聲越大,雲歌越來越急。

  「醒來了,夜遊神。」許平君將雲歌搖醒。

  雲歌呆呆地看著許平君,還有些分不清楚身在何處。

  許平君湊到她臉邊,曖昧地問:「昨天夜裡都幹了什麼?紅衣過去找你們時,人去房空。天快亮時,某個人才背著一頭小豬回來。小豬睡得死沉死沉,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雲歌的臉一下滾燙,「我們什麼都沒做,他只是背著我四處走了走。」

  「難不成你們就走了一晚上?」許平君搖搖頭表示不信。

  雲歌大睜著眼睛,用力點頭,表示絕無假話。

  「真只走了一晚上?只看了黑黢黢的荒山野嶺?唉!你本來就是個豬頭,可怎麼原來孟玨也是個豬頭!」許平君無力地搖頭。

  雲歌想起夢中的事情,無限恍惚,究竟是真是夢?她昨天晚上究竟問過這樣的傻話沒有?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會在愛上一個人時問出一些傻傻的問題?

  許平君拍拍雲歌的臉頰,「別發呆了,快洗臉梳頭,就要吃午飯了。」

  雲歌看屋子的角落裡擺著一輛輪椅、一副拐杖,「公主想得很周到。」

  許平君一手有傷,不能動,另外一隻手拎著陶壺給雲歌倒水,「可別謝錯人了。我聽到丁外人吩咐宮人給你找輪椅和拐杖,應該是孟大哥私下裡打點過。公主忙著討好皇帝,哪裡能顧到你?」

  雲歌用毛巾捂著臉,蓋住了嘴邊的幸福笑意。

  許平君說:「你睡了一個早上,不知道錯過多少精彩的事情。皇帝星夜上山,到行宮時,胳膊上、腿上都有血痕,馬車裡還有一件替換下的襤褸衣袍。聽說皇帝本想悄悄進宮,誰都不要驚動,可不知道怎麼走漏了風聲,公主大驚下,以為皇帝遇到刺客,呼啦啦一幫人都去看皇帝,鬧得那叫一個熱鬧。」

  「真的是刺客嗎?」雲歌問。

  「後來說不是,本來大家都將信將疑。可皇帝的貼身侍衛說沒有刺客,皇帝身邊的太監說是皇帝在林木間散步時,不小心被荊棘劃傷。聽公主帶過來問話的人回說『只看到陛下突然跳下馬車,什麼也不說地就向野徑上走,等回來時,陛下就已經受傷了。』檢查皇帝傷口的幾個太醫也都確定說『只是被荊棘劃裂的傷口,不是刀劍傷。』這個皇帝比你和孟玨還古怪,怎麼大黑天的不到富麗堂皇的宮殿休息,卻跑到荊棘裡面去散步?」

  雲歌笑說:「人家肯定有人家的理由。」

  許平君笑睨著雲歌,「難不成皇帝也有個古怪的佳人要陪?孟大哥明明很正常的人,卻晚上不睡覺……」

  雲歌一撩盆子中的水,灑了許平君一臉,把許平君未出口的話都澆了回去。

  許平君氣得來掐雲歌。

  兩人正笑鬧,公主的總管派人來傳話,讓雲歌這幾日好好準備,隨時有可能命她做菜。給了她們專用的廚房,專門聽雲歌吩咐的廚子,還有幫忙準備食材的人。

  雲歌和許平君用過飯後,一個推著輪椅,一個吊著手腕去看廚房。

  雲歌隨意打量了幾眼廚房,一開口就是一長串的食材名字,一旁的人趕忙記下後,吩咐人去準備。

  許平君看雲歌下午就打算動手做的樣子,好奇地問:「是因為給皇帝做,擔心出差錯,所以要事先試做嗎?」

  雲歌看四周無人,低聲說:「不是,我前段時間,一直在翻看典籍,看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自己正在琢磨一些方子,有些食材很是古怪和稀罕。現在廚房有,材料有,人有,不用白不用。」

  許平君駭指著雲歌,「你,你占公主便宜。」

  雲歌笑得十二分坦蕩,「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難道這些東西,他們不是從民取?難道我們不是民?」看許平君撇嘴不屑,她又道:「就算我不是民,你也肯定是民。」

  整個下午雲歌都在廚房裡做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多為公主盡心。

  本來許平君一直很樂意嘗雲歌的菜,何況還是什麼稀罕食材所做的菜,可當她看到菜肴的顏色越變越古怪,有的一團漆黑,像澆了墨汁,有的是濃稠的墨綠,聞著一股刺鼻的酸味,還有的色彩斑斕,看著像毒藥多過像菜肴。

  甚至當一隻蜘蛛掉進鍋裡,她大叫著讓雲歌撈出來,雲歌卻盯著鍋裡的蜘蛛看著,喃喃自語,「別名次蟗、蛛蝥,性苦寒,微毒……」

  許平君一聽毒字,立即說:「倒掉!」

  雲歌一面喃喃自語,一面卻用勺子在湯鍋裡攪了攪,蜘蛛消失在湯中,「入足厥陰肝經,可治小兒厭乳,小兒厭乳就是不喜歡吃飯,嗯,不喜歡吃飯……這個要慢慢燉。」

  許平君下定了決心,如果以後沒有站在雲歌旁邊,看清楚雲歌如何做飯,自己一定不會再吃雲歌做的任何東西。

  所以當雲歌將做好的一道墨汁菜捧到許平君面前,請她嘗試時,許平君後退了一步,又一步,乾笑著說:「雲歌,我中午吃得很飽,實在吃不下。」

  「就嘗一小口。」雲歌的「一小口」,讓許平君又退了一大步。

  雲歌只能自己嘗,許平君在一旁皺著眉頭看。

  雲歌剛吃了一口,就吐了出來,不光是吐本來吃的東西,而是連中午吃的飯也吐了出來。

  「水,水。」

  連著漱了一壺水,雲歌還是苦著臉。太苦了,苦得連胃汁也要吐出來了。

  看雲歌這樣,許平君覺得自己做了有生以來最英明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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