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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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斂去了一直掛在唇邊的笑意,盯著雲歌問:「我不耐煩兜著圈子試探了,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刻意接近我?」 雲歌愣了一會兒,才明白劉病已不知道為何,已經認出她就是那個偷玉珮的乞兒。 她不知道如何解釋,只能訥訥地說:「我不是壞人。我以為許姐姐欺負了何小七,想戲弄一下許姐姐,那只是碰巧而已。」 劉病已與她直直對視著,似乎想透過雲歌的眼睛直接看到雲歌的心。 他的眼睛,在漆黑深處隱隱有森寒的刀光劍影。 雲歌有些懼怕,想要移開視線,卻一動不能動。 他伸手輕觸到雲歌的臉頰,手指在雲歌眉眼間拂過,唇邊慢慢地浮出笑,「你的眼睛的確不像是壞人。」 他的指頭透著涼意,所過之處,雲歌的臉卻變得滾燙。 雲歌想躲,他反倒更進了一步,另一隻手攬住了雲歌的腰,兩人的身子緊貼在了一起。 那麼熟悉的眼睛就在她的眼前,雲歌一時間心如鹿撞,身子不禁有些軟。 可這雙眼睛又是那麼陌生,雲歌看到的只有譏諷和寒冷。 還有瞳孔中兩個意亂情動的自己。 她的身子打了個寒戰,清醒了幾分,用力去推劉病已。 劉病已不但未松力,反倒緊摟著掙扎的雲歌,就勢在雲歌的眼睛上親了下。 「我哪裡值得他們用美人計?只要他們想,讓我死不就是一句話嗎?」 劉病已笑得很是無所謂,語聲卻透出了蒼涼。 雲歌又是羞又是惱,更多的是失望。可驚駭於他話裡的意思,顧不上生氣害羞,急急問:「誰想你死?他們是誰?」 劉病已本以為雲歌是別有意圖而來,可雲歌自始至終的反應和神態都不像作假,此時的關心更是直接從眼睛深處透出。 他對自己閱人的眼光一直很自信,心裡已經信了幾分雲歌所說的「只是碰巧」,可又對雲歌對他異乎尋常的關心不能明白,不禁思索地盯著雲歌。 孟玨恰挑簾而進,看到的一幕就是兩個緊貼在一起的人。 劉病已摟著雲歌的腰,雲歌的雙手放在劉病已胸前。 一個正雙目一瞬不瞬地盯著對方,一個是眼中有淚,面頰緋紅。 孟玨眼中的寒光一閃而過,面上的笑容卻是溫潤如春風,帶著歉意說:「我似乎進來的不是時候。」 雲歌立即從劉病已懷中跳了出來,漲紅著臉,急急分辯:「不是的,不是的。」 劉病已雙手交握於胸前,斜斜倚著櫥櫃,一派毫不在意的灑脫,「孟兄嗎?已經聽平君講了一下午的你,果然是豐神如玉,氣度華貴。難得的是孟兄肯屈尊與我們相交。」 孟玨拱手為禮,「直接叫我孟玨就好了,我不過是『士、農、工、商』四民中位於最底層的商賈,哪裡來的屈尊一說?」 「商賈呂不韋以王孫為奇貨,拿天下做生意,一統六合的秦始皇還要尊稱他為仲父。」劉病已瞟了眼雲歌,「雅廚短短時間內就能在長安城立足,絕非雲歌一人之力,只怕幕後出力謀劃的人正是孟兄,孟兄這個商賈誰敢低估?」 孟玨淡笑:「病已兄更令人贊佩,人剛出死牢,卻對長安城的風吹草動如此清楚。」 …… 雲歌看看溫潤如玉的孟玨、再看看倜儻隨意的劉病已,無趣地歎了口氣,低下頭專心幹活,任由他們兩個在那裡打著機鋒。 這個已經燉得差不多,可以只燜著了。 丸子該下鍋了。 盛蔥的盤子放這裡,盛薑的盤子放這裡,盛油的盤子放這裡。 這個放…… 地方被劉病已的身子給擋住了。 那就…… 劉病已無意識地接過盤子拿著。 嗯!就放這裡了…… 還有這個呢?孟玨的手還空著…… 放這裡了。 許平君進門後,眼睛立即瞪得老大。 雲歌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一樣飛來飛去,時不時要穿繞過杵在廚房中間的兩個男子。 兩個男子正在聊天。 一個捧著一個碟子,一個端著一個碗。 病已倒罷了,畢竟不是沒有見過他端碟子的樣子。 可孟玨……這樣一個人……手中該握的是美人手、夜光杯、狼毫筆…… 反正沒有一樣會是一碗黑黢黢的麥醬。 不過,最讓許平君瞪眼的卻是雲歌視美色若等閒、廢物利用、見縫插針的本事。 許平君一手拿過碗,一手拿過碟子,「去去去,要說話到外面去,擋在這裡幹什麼?沒看人家都要忙死了,還要給你們兩個讓路。」 兩個一來一往地打著機鋒的人,已經從秦朝商賈聊到了官府禁止民間經營鹽鐵、現行的賦稅……甚至大漢對匈奴四夷的政策。 因為兩個人都在民間長大,目睹和感受了百姓的艱辛;都從小就顛沛流離、吃過不少苦;都一直留心朝政和朝中勢力變化;又都是絕頂聰明的人,對很多事情的看法觀點,驚人的一致。 在一來一往的試探和交鋒中,居然不知不覺地生出了幾分投契。 此時被許平君一岔,才回過神來,彼此愣了一下,驀地都笑起來。 在對彼此的戒備中,還是滋生了幾分對彼此的欣賞讚歎。 劉病已順手抄了一壺酒,孟玨見狀,經過碗櫥時順手拿了兩個酒杯,兩人會心一笑,並肩向外行去。 雲歌看許平君切菜時,一個失手險些切到手,忙一把拿過了刀,「許姐姐,我來吧!你說去家裡取酒,怎麼去了這麼久?」 許平君轉到灶台後,幫雲歌看火,「沒什麼,有些事情耽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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