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散落星河的記憶4　|　上頁　下頁

一〇

洛倫疲倦地歎口氣，站起來拍拍他的頭，「去睡覺吧！明天我會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小角沒有受到預想的懲罰，稀裡糊塗回到自己房間。 　　身為洛倫的貼身警衛，他的臥室就在洛倫隔壁，有一個暗門和洛倫的房間相通。 　　小角更喜歡打地鋪睡在洛倫床畔，但洛倫堅持他必須住自己的房間。小角已經約略明白一些人情世故，只能接受。 　　他平躺在床上，聽到洛倫幾乎頭一挨枕頭就沉入睡鄉。 　　她的呼吸平穩悠長，像是某種安心寧神的樂曲。 　　小角專注地聆聽著，漸漸地，在洛倫的呼吸聲中，他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 　　恢宏的禮堂內。 　　香花似海、樂聲悠揚。 　　他和洛倫並肩而立，正在宣誓，舉行婚禮。 　　他一襲軍裝，上身是鑲嵌著金色肩章和綬帶的紅色軍服，下身是黑色軍褲，站得筆挺，眼中滿是不耐煩，一臉冷漠。 　　洛倫穿著白色的婚紗，手裡拿著一束新娘捧花，眉目柔和，眼神緊張不安，卻努力地笑著，唇角彎著可愛的弧度。 　　婚禮十分冷清，賓客只有寥寥幾位，壁壘分明地各站兩側。每個人都嚴肅地板著臉，沒有一絲喜悅，像是對峙的兩方。 　　自始至終，他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像一座冰山一樣渾身散發著冷氣；洛倫笑容甜美，透著小心討好，亦步亦趨地跟隨著他，似乎生怕自己做錯什麼，惹來他的厭煩。 　　儀式剛結束，他就不耐煩地轉身，大步往前走。 　　洛倫急急忙忙地去追他，卻因為裙擺太長，被絆了一下，整個人朝地上撲去。 　　…… 　　太空港。 　　他穿著軍服，坐在一輛飛車裡。 　　洛倫穿著一件小禮裙，急急忙忙地快步走過來，眼中滿是抱歉，臉上滿是討好的笑。 　　他卻面色冰冷，眼神不悅。 　　洛倫走到飛車前，正要上車。 　　他冷冷地說：「請公主記住，我不會等你。」 　　突然間，車門關閉。飛車拔地而起，呼嘯離去。 　　洛倫仰起頭，呆呆地看著飛車，眼神中滿是難堪無措，卻依舊微笑著。 　　…… 　　飛船裡。 　　他一襲軍服，肅容端坐在座位上。 　　監控螢幕上，洛倫拼了命地朝著飛船狂奔過來，一邊跑，一邊大叫「等等我」。 　　他的聽力非常好，明明聽得一清二楚，但是，依舊毫不留情地下令：「起飛。」 　　飛船拔地而起。 　　警衛囁嚅地提醒：「夫人還沒……」 　　他冷聲糾正：「公主！」 　　警衛知道他心裡根本沒有認可洛倫的夫人身份，不敢再多言。 　　飛船漸漸遠去，監控螢幕裡的女子變得越來越小。 　　樓宇環繞中，空蕩蕩的大地上，只有她一個人，佝僂著身子，低垂著頭。 　　孤零零的身影，滿是無助難過，像是被整個世界都遺棄了。 　　…… 　　小角猛地睜開眼睛坐起來。 　　他怔怔發了一瞬呆，跳下床，沖到洛倫房間，看到她安穩地睡在床上，劇烈的心跳才漸漸平復。 　　幸好！只是一個噩夢！ 　　＊＊＊ 　　小角捨不得離開，坐在床畔的地板上，安靜地凝視著洛倫。 　　夜深人靜，噩夢的刺激，讓他回想起很多年前，當他還是一隻野獸時的事情。 　　洛倫性格冷漠，脾氣乖戾，幾乎出口就傷人。 　　但也許因為他不會說話，自己從來不用語言表達，也就從來不像人一樣用語言去判斷一個人。 　　他只用自己的心去感受，透過表像看到本質。 　　她嘴裡罵著他，手下卻分外溫柔，幫他仔細地拔出紮進背上的金屬刺。 　　她對阿晟和封小莞冷言冷語，卻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他們，會懲治麥克、莉莉，也會為他們出頭去找曲雲星的總理艾米兒。 　　她會因為他身體疼痛，特意停止實驗，卻絲毫不肯讓他領情，一定要說是因為自己累了。 　　她會一邊惡狠狠地恐嚇他，一邊不睡覺地調配各種治療傷口的藥劑。 　　…… 　　因為他智力低下，她做的事情，他都看不懂。 　　但她的喜怒哀樂，他都明白。 　　洛倫看上去非常堅強，可實際上她的心一直沉浸在悲傷中。 　　他不知道她在悲傷什麼，但他知道，她一定經歷過很多很多不好的事情，就像她背上的恐怖傷疤，她心上一定有更加恐怖的傷疤。 　　他很心疼她，卻什麼都不會做，但至少，永遠的忠誠、永遠的陪伴他能做到。 　　小角輕輕握住洛倫搭在床畔的手。 　　他一定不會讓夢裡那樣的事情發生。不管發生什麼，他都不會拋下她，不會留下她獨自一人。 　　他想陪著她，一直陪著她，直到她心裡的傷口全部癒合。 　　洛倫突然睜開眼睛。 　　兩人目光相觸，在黑暗中交融。 　　小角問：「我吵醒了你？」 　　「不是，恰好醒了。」洛倫鼻音很重，聲音十分喑啞，「怎麼不睡覺？」 　　「我做了個夢。」 　　「什麼夢？」 　　小角搖搖頭，不肯說。 　　洛倫沒有繼續追問，「我也做了個夢。」她眼神迷蒙，語氣悵然，和白天的犀利截然不同。 　　「什麼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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