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散落星河的記憶2 | 上頁 下頁
一九


  也許因為全身上下都是水,連面具上都是一顆顆水珠,他的臉不再像金屬一般冰冷無情,反而彌漫著一種莫名詭異的哀傷。

  洛倫擦了一把臉上的水珠,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進了冰冷刺骨的秋風中。

  走著走著,她的眼淚難以控制地簌簌而落。

  十一年前,她在四野荒蕪的高原上醒來時,就是這種感覺——害怕、茫然、悲傷、恐懼。

  她想揮別過去,重新開始新的人生。可是,恢復記憶的藥劑沒有了,失去的記憶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回來了,她該怎麼辦?

  葉玠阻止她後退,不允許她留在奧丁聯邦;殷南昭卻阻止她前行,不允許她離開奧丁聯邦。她被他們兩個人逼得已經無路可走。

  恍恍惚惚間,洛倫一直不停地走著,直到看到辰砂,她才心神一懈暈了過去。

  ***

  半夜裡,洛倫因為口渴醒來了。

  她翻身坐起,想去找水喝,一杯水已經遞到手邊。

  洛倫看是辰砂,接過杯子,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才覺得舒服了一點。「謝謝!」

  她把杯子放到床頭櫃上,疲憊地問:「我怎麼會睡了這麼久?」

  「醫生說你情緒失控,給你注射了鎮靜心神的藥劑。」

  洛倫勉強地笑了笑:「怪不得覺得全身軟綿綿的,提不起力氣。」

  「執政官明明已經下令驅逐英仙葉玠離開奧丁,可今天早上突然又改變了決定,要紫宴立即拘捕葉玠。你知道為什麼嗎?」辰砂坐在椅子裡,藏身於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怎麼可能知道為什麼?」洛倫的心突突直跳。肯定是因為那管注射劑,讓殷南昭猜到葉玠和龍血兵團關係密切,是敵非友。她緊張地問:「葉玠現在在哪裡?監獄嗎?」

  辰砂不答反問:「你希望他在哪裡?」

  洛倫臉色蒼白。「他是我哥哥,難道你覺得我應該希望他在監獄裡?」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殷南昭設計的局。

  如果殷南昭真不想讓她見葉玠,完全可以把她在監獄裡多關十個小時,等葉玠的飛船離開後再放她出來。可是,那樣他就查不出葉玠來奧丁的目的了。他為了逼出葉玠的真實目的,故意給了她和葉玠見面機會,故意把見面時間控制得很緊迫,讓葉玠沒有辦法仔細謀劃,只能倉促應對。

  洛倫雙手抱住膝蓋,痛苦地蜷著身子,好一個魔鬼心殷南昭!原來她根本沒有前行的路,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成功注射到那管藥劑。

  辰砂的聲音很冷:「你擔心的事沒有發生。一步之差,紫宴接到執政官的命令時,葉玠的飛船已經離開。」

  洛倫松了口氣,葉玠能安全離開,至少她不用心理負疚了。

  辰砂問:「為什麼你全身會濕淋淋的?」

  「……不小心掉進了湖裡。」洛倫小心翼翼地回答。

  「執政官通知我去找你,究竟又發生了什麼事?」

  洛倫緊咬著唇,還沒有想好應該怎麼回答,突然,眼前人影一閃,辰砂就不見了。

  洛倫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過了一會兒,外面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大,籠罩了整個斯拜達宮。

  洛倫急忙跑出屋子,沖到露臺上,仰頭望去,竟然看到一艘戰艦停在半空中,像是一頭虎視眈眈的龐然巨獸。

  天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斯拜達宮在奧丁聯邦的重要地位不言而喻,是禁地中的禁地。洛倫在這裡居住了十多年,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一定是大事。

  「辰砂!」洛倫緊張地四處張望。

  辰砂出現在她身旁,看她衣著單薄,把外套脫下披到她身上。「沒事,是執政官的戰艦,緊急從小雙子星趕來。」

  「發生了什麼事?」洛倫仰望著頭頂的戰艦,困惑地問。

  辰砂的個人終端響個不停,所有人都在發資訊問「發生了什麼事」。

  戰艦的艙門打開,一艘小型運輸機從戰艦裡面飛出,降落在執政官官邸的停車坪上,兩個人匆匆走出運輸機。

  洛倫抓住辰砂的胳膊。「你看見了嗎?是誰?」

  「安教授。」

  「安教授?」洛倫想了想,驚訝地問:「那個著名的基因學教授?執政官的專屬醫生?」

  「嗯。」

  「執政官為什麼要半夜見安教授?」洛倫心慌不安,隱隱覺得有超出她預料的事情發生。

  辰砂看了眼個人終端。「安達要見我們,應該會告訴我們原因。」

  ***

  洛倫換好衣服,和辰砂趕到執政官的官邸。

  封林、紫宴、楚墨……其他六位公爵已經都在了。

  安達眼神犀利地掃了眼洛倫,一板一眼地說:「執政官的病情突然惡化,陷入昏迷。為了儘快把安教授送到,只能緊急調動軍艦護送,抱歉驚擾了各位。」

  眾人面面相覷。

  洛倫眼前一黑,差點摔倒,辰砂一把扶住她,她才沒有當眾失態。

  封林急切地問:「怎麼會這樣?昨天我見執政官時還好好的。」

  紫宴說:「我今天……昨天早上和執政官通話時,聽上去他沒有任何異常。」

  棕離陰沉著臉,質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導致執政官昏迷?」

  安達木著臉,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像是智腦的機械聲:「請各位不要胡亂猜測,沒有行刺、沒有下毒、沒有遇到任何惡意襲擊,是執政官自己不小心掉進了水裡。」

  百里蒼一臉匪夷所思,譏嘲地問:「不小心掉進了水裡?你指望我們相信這麼荒謬的事?」

  封林的表情也很崩潰。「執政官的身體不是完全不能碰水,只是要避免長時間浸泡在水裡,他是3A級體能,就算不小心掉進了水裡,也很快就能起來吧!」

  左丘白冷冷地說:「這個理由沒有辦法說服我們相信。」

  百里蒼附和:「就是!當我們白癡嗎?」

  安達坦然地看著七位公爵。「編故事才需要邏輯縝密,現實往往就是這麼荒謬。」

  眾人啞口無言,因為安達說得對,正因為很荒謬,反倒應該是真的。

  楚墨溫和地問:「事出總是有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安達說:「執政官大清早就離開了,下午快吃晚飯時才回來。他渾身濕淋淋,說自己不小心掉進了湖裡,別的什麼都沒有再說。你們想知道,等他醒來後,可以自己去問他。」

  辰砂立即扭頭,目光如利劍,盯向洛倫。

  洛倫心虛地低下了頭。可是,他們明明早上就分開了,為什麼執政官到下午都沒有換上乾淨衣服?難道他去湖底尋找注射器了,整整在水裡泡了一天?

  百里蒼不滿地嘟囔:「你都不敢問,我們哪裡敢多事?」

  楚墨輕拍了下他的肩膀,百里蒼閉嘴了。

  安達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依舊是一張僵屍臉,目光從七位公爵臉上一一掃過。「你們可以回去等消息,也可以在這裡等安教授出來。」

  大家各懷心思,彼此看了一眼,沒有一個人想要離開。安達也不再多言,轉身上了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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