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 上頁 下頁
八六


  「我們班男生多,可以出一個男生大合唱,合唱雖然有些土,但畢竟是一個正式的節目。」

  無為而治的班主任終於出聲了:「我可以請學校合唱團的老師給我們上幾堂課。」

  沈遠哲說:「演出服也可以直接問他們借。」

  男生們七嘴八舌議論了一會兒,敲定了這個簡單可行的方案。

  「第二個節目呢?誰還有想法?」

  我又舉手,沈遠哲有些吃驚,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初中的時候有個朋友很會跳舞,我發現舞臺表演在某些時候對服裝和道具的借助很大,尤其是我們這種演員業餘,評委業餘的。前幾天我正好在電視上聽到一首歌,叫《說唱臉譜》,我特別喜歡,覺得特朝氣蓬勃,當時就很動心,所以去圖書館借了本關於京劇臉譜的書看。」

  我把這兩天正在看的畫冊給大家看了一眼,接著說:「一中似乎從沒有人表演過和京劇有關的內容。流行歌不能上,現代舞需要把握尺度,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教導主任刷掉,所以大家老是翻來覆去地表演民族歌舞,我們正好抓著這個新鮮。」

  沈遠哲說:「想法很好,但是實施的困難很大,京劇的行頭都很貴重,肯定借不到。」

  我說:「這個我也想過了。能不能用班費買一些白色大布,把《說唱臉譜》中的臉譜都畫出來,然後配合歌,用佇列變換,或者其他方式表現出來,這個我們可以集思廣益,反正目的就是展現出京劇中的臉譜文化。」

  「這工作量非常大,找誰畫呢?」

  我笑著說:「我學過畫畫,可以畫一點,還有王茜也會畫畫,如果她能有時間幫忙,就最好了。」我上繪畫班的時候曾經見過她,老師說過她很有天分。我把書遞給同學,讓他們傳給王茜。

  班裡靜了一會兒,全都激動起來,都覺得這個點子很新鮮,也可行,而且主題非常健康積極,簡直屬於教導主任一看見就喜歡的調調。

  馬力大聲說:「我會翻跟頭,打臉譜的時候,我可以從臉譜前翻過去,像電視上那樣。我小時候練過武術的,後來怕吃苦放棄了,可翻幾個跟頭還是沒問題的。」

  我看著他笑,他瞪了我一眼,沖我揮了下拳頭,一副「當時沒打你,可不是怕了你」的樣子。

  班主任很高興:「那就這樣辦,我去學校主管影像資料的老師那裡問一問,如果有京劇的錄影,可以借來給你們借鑒一下。」

  王茜已經粗略翻過幾個臉譜,笑著說:「這些臉譜繪製起來不難,最重要的是要保證顏色在燈光下出彩,我保證順利完成任務。」

  我說:「《說唱臉譜》中有一段是用年輕人的口吻說唱,這一段,我們可以由幾個同學打扮得摩登一些,用一種比較痞,比較生活的方式表演出來。」

  男生們笑:「這還用表演嗎?請馬力和吳昊這兩位有錢少爺直接上去就行了。」

  全班都哄堂大笑。

  我笑著說:「還需要一個人扮演老爺爺,看看能不能借到老式的長衫和白鬍子,這樣和年輕人的摩登有突出對比,舞臺效果就出來了。」

  同學們都仔細想著,趙苗苗羞澀地慢慢舉起手,細聲細氣地說:「我外婆和媽媽都是裁縫,家裡有很老式的服裝。」

  沈遠哲笑說:「謝謝你,幫我們解決了個大難題。」

  趙苗苗大概是第一次看到全班同學都沖著她笑,她低下了頭,聲音小小地說:「我家可以拿到比外面商店便宜的白布。」

  班主任和沈遠哲異口同聲地說:「太好了!」

  服裝解決了,白鬍子呢?

  馬蹄笑著說:「我家有個白色的老拂塵,我看挺像鬍子的,實在不行,就把那個剪一剪,想辦法掛在臉上。」

  大家都笑,沈遠哲說:「那就先這樣。這兩個節目需要我們班所有的人出力,有點子的貢獻點子,有才華的貢獻才華,大家有空都琢磨琢磨,可以隨時告訴我和羅琦琦。我們也不當它是要去比賽奪獎,全當大家一起玩一場,自己玩過癮了就行。」

  男生都熱烈鼓掌、集體叫好,班主任笑著不吭聲,並不反對的樣子,我開始覺得這個白面書生其實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老師。

  班會結束後,我提著書包出了教室,沈遠哲追上我:「真謝謝你了,經過你一說,感覺文藝演出也不一定就非要舞跳得好、歌唱得好。現在這個樣子,全班都能參與,其實更有意義。」

  我有幾分傷感,我對舞臺服裝燈光的瞭解來自林嵐,對創意和形式的理解來自宋晨,當時,雖身在其中,卻全沒在意,如今,才發現他們都在我生命中留下了痕跡。

  到了校門口,我和他說再見,他卻問:「你走哪條路回家?」

  我指了指我要走的路,他說:「我家也可以走那條路,我們正好順路,可以一起走一段。」

  其實,我更想一個人走,因為我已經習慣晚上邊走路,邊思考數學或者物理題,但對沈遠哲的友好,我不想拒絕,笑著說:「好啊!」

  他推著自行車和我邊走邊聊,兩個人聊起初中的事情,我給他講述和宋晨鬥嘴、和李杉下象棋、和關荷一起出壁報……談話中,驚覺原來我和他們曾經有過很多、很多的快樂。

  快到我家時,才發現只是我一個人在囉唆,我們倆竟然如同初一的那次不真實的相逢,話全由我一個人說了,我不好意思:「我到家了,再見。」

  回到家裡,有淡淡的惆悵和傷感。自從考進不同的中學,大家就不怎麼來往了,關荷和我雖然同校,可也就是偶爾碰到,笑著點個頭,說幾句無關痛癢的話。

  因為文藝會演,我和沈遠哲相處的機會非常頻繁,兩個人總在一塊兒忙碌,忙碌完後,他就順道陪我回家。

  沈遠哲是一個非常好的聽眾,他似乎能理解我所講述的一切,我常常在漫天星光下、安靜的夜色中給他講述那些我生命中已經過去的人與事,我告訴他陳松清的無奈離去,告訴他林嵐的聰慧多才,告訴他我初一時的膚淺和刻薄,還有聚寶盆、曾紅……但曉菲和小波,我絕口不提,他們是我不能觸碰的傷痛和秘密。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倆的關係越來越好,漸漸地,我也把他視為了好朋友。

  有時候我很擔心我說得太多,和他在一起時,似乎永遠都是我在說話,他總是在傾聽,可看到他的目光和微笑,我的擔心很快就消失了。

  高一的第二學期真是一段非常快樂的日子,我們全班同學齊心協力地準備文藝會演。能出力的出力,能出點子的出點子,能出物品的出物品,即使什麼都不能出的,也可以幫我和王茜托調色盤,幫我們用吹風機烘乾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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