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 上頁 下頁
二六


  期中考試的成績出來,全班四十多人,我排在二十幾名,我爸媽對這個成績很滿意,我自己沒什麼不滿意。陳松清是我們班的第一,林嵐是第二,曉菲是她們班的第一,我去打聽了一下關荷的成績,沒有意外,班級第一,又沒忍住去打聽了一下張駿的成績,全班二十多,和我差不多,初一沒有年級排名,究竟誰勝誰負沒有人知道。

  因為曉菲和關荷兩人優異的學習成績和格外出眾的美麗,她們成為我們年級的「雙葩」,本來只是一個女語文老師的戲語,後來卻得到大家的一致認可,老師和同學都喜歡提起她們,把她們比較來比較去。

  按常理來說,兩個正青春年少的人被人如此比較,難免彼此有心結,可關荷淡然平和、潔身自好,從不製造新聞;曉菲大大咧咧、嘻嘻哈哈,除了學習,滿心滿腦只是她的王征,每天去三樓偷窺有沒有女生覬覦她的王征,所以她們兩個雖風頭並列,可彼此間全無矛盾,也沒有任何交集。

  我和曉菲經歷了久別重逢後的「熱戀」,漸漸恢復正常,不再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她喜歡去和初三的女生、男生套近乎,借機打聽王征的消息。我喜歡泡圖書館,每天一小時的課外活動幾乎都在圖書館待著,常常碰到陳松清,他與我各據一張大桌,各看各的書,從不交談。

  我的生活變得簡單快樂,曉菲有時間的時候,我就和她一起;曉菲沒時間的時候,我就去圖書館。經過陳勁的指點,我看書的速度很快,厚厚的《基督山伯爵》,幾個小時就能全部看完,所以,我對書籍的需求量很大,看的書也越來越雜,從柏拉圖到席慕蓉都會看,不管能不能看懂。

  我仍然不喜歡回家,放學後,寧可在外面閑晃,也不願意回家,我的爸爸媽媽看我成績過得去,就一切放心,對我採取放羊式管教方法。

  曉菲也和小時候一樣,不喜歡回家,不過,她如今還有很多別的朋友,所以,她並不是經常和我在一起。

  小波的課餘時間幾乎都在K歌廳裡,我既然不喜歡回家,自然而然地就常常泡在K歌廳。

  通過我,曉菲認識了小波和烏賊,我對唱歌興趣不大,可曉菲非常喜歡,那個時候,進K歌廳對學生而言是一筆不小的花費,我卻可以帶著曉菲免費唱歌。

  每次曉菲去,小波總是免費提供飲料和零食,曉菲吃得眉開眼笑,和我偷偷說:「不如你就做小波哥的女朋友好了,我就不用吃得心不安了。」

  我追著她打:「你為了幾塊杏脯就要把我賣掉,我遇見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倒了八輩子邪黴。」

  曉菲滿屋子躲,還不忘記往嘴裡塞葡萄乾。我追上她,不客氣地往她身上招呼拳腳,她吃痛了,就開始亂叫:「王征,王征,王征……」

  我舉著雙手,做黑熊撲食的兇惡狀,嘿嘿地冷笑:「王征不在這裡,再說了,他還不是你的男朋友,在這裡也不會幫你。」

  她咬著唇笑,我掐她,兩個人打成一團,她笑著解釋:「我叫王征可不是讓王征幫我打你,而是我疼得很,叫一聲王征,心裡一高興,就不疼了。」

  我將信將疑:「真的假的?」

  她笑著來掐我:「不信,你就讓我掐一下,叫一聲試試了。」

  「你以為我傻大姐呀?」我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掐我,兩個人扭滾到沙發上,咯咯地笑成一團。

  3 噩夢重現

  年少的心,稚嫩柔軟。所以,傷害與溫暖,都會被深深銘記。

  最後,所銘記的,和時光交融,成為我們的性格。

  快要期末考試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意外。

  有一天課間活動,輪到我值日,我掃完地後,和幾個同學邊灑水拖地邊聊天,大家肆無忌憚地叫著各位老師的外號,點評著老師上課時的小動作,我正拖長聲音叫班主任的外號「聚寶盆,小眼聚光」,聚寶盆進來了,他也沒什麼反應,檢查了一遍教室有沒有打掃乾淨後就走了。幾個同學都被嚇得夠戧,等他走了,才拍著胸口說:「幸虧他沒聽到。」

  某些時候,我對人的情緒有格外敏感的觸覺,我已經感覺到聚寶盆的不高興,他肯定已經聽到我叫他外號,拿他上課的小動作來開玩笑,但我並不覺得害怕,我的想法很簡單,不就是一個外號嘛!他又是個男的,不至於那麼小氣,烏賊整天喊我四眼熊貓,我也沒生氣過。

  可是,我的想法錯了。聚寶盆不但生氣了,而且很介意,他當時保持了風度,沒有發作,但緊接著第二天,他就挑了我一個錯,當著全班的面,將我臭駡一頓,可我和他都知道,他罵我絕不是因為我上課走神。我心裡的嘲笑浮在了臉上,他的怒氣更盛,命令我換座位,指著教室最後面的角落,對我說:「你只適合坐那個位置,把你的桌子搬過去,什麼時候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什麼時候再給你重新安排座位。」

  教室的那個角落裡堆放著掃帚、拖把、灑水壺、水桶,以及垃圾桶,很多男生懶得站起來去扔垃圾,常常玩投球遊戲,有的髒東西就會掉在垃圾桶外面,算是班級的垃圾場。

  我一聲不吭地搬著桌子去了「垃圾場」,坐到垃圾場裡後,發現自己距離最後一排的同學都還有一大截距離。

  聚寶盆臉色鐵青,同學們噤若寒蟬,李莘她們的眼神中有幸災樂禍,小學時候的恐慌感彌漫上心頭,我竟然再一次陷入被全班遺棄的境地。

  我默默地坐著,下課後,聚寶盆召集大家一塊兒去打排球,並且分好了組,唯獨沒有我的名字。同學們都說說笑笑地離開了,教室裡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望著空蕩蕩的教室,突然之間,虛偽的堅強坍塌了,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來,我不知道我在哭什麼,是後悔自己得罪了班主任,還是恐懼未來的噩夢。

  我已經很久沒有哭過,可這一次,竟是趴在桌子上,越哭越傷心,只覺得自己又一次站在了孤立無援的角落裡,似乎小時候的噩夢即將重演。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忘記了壓抑自己的哭聲,哭出了聲音。

  突然,一個好聽的聲音問我:「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我抬頭,一個挺拔的少年站在我面前,關切地看著我,竟然是沈遠哲!

  他穿著黑色的褲子,白色的針織高領毛衣,黑色的鬈髮,金絲的眼鏡,溫和親切的眼神,從我的角度仰視著看過去,陽光從教室的大玻璃窗映照到他身上,他全身都如鍍著銀光,完全就是剛從漫畫書中走出的白馬王子,可我並不是美麗的公主。

  我呆呆地看了他一瞬,低下頭,接著哭。

  他拖了一隻凳子,坐到我的桌子前面,溫和耐心地說:「不管什麼事情,說出來,也許會有解決的方法。」

  我仍然只是抹著眼淚哭,他不再說話,就耐心地坐著,安靜地陪著我。終於,也許因為他的溫柔和耐心,讓我覺得他什麼都能理解,也許因為那天下午的陽光,照在他身上,讓他顯得很溫暖,而我的世界恰恰缺少溫暖。我開始邊哭邊傾訴,好幾次都傷心得說不下去,他卻似乎有無限的耐心,一直很認真地傾聽。

  傾訴完後,我覺得好過多了,雖然仍在嗚嗚咽咽地哭著,可恐懼已經消失了。

  他不停地安慰我,一直耐心地哄我,直到我完全不哭了,他才站起來,說:「快要上課了,我走了。不要擔心,過幾天老師的氣消了,一定會把你調回前面。」

  他走到門口,我才想起我沒有說謝謝,我叫他:「喂!」

  他停住腳步,回頭看我,我說:「謝謝你。」

  他的手輕扶了下眼鏡,微笑著說:「不用客氣,我可什麼忙都沒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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