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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我和江易盛在海邊長大,也算是從小看慣大海的景致,可不同的海域,風景總是不同,別的不說,就是大海的顏色都不同。

  白色的海鳥繞著我們的船上上下下地飛舞,偶爾還會落在欄杆上,借我們的船行一段路。海豚追趕著魚群,時不時跳出海面,在蔚藍的海面上劃出一道道美麗的弧線。

  江易盛和巫靚靚用力地打口哨、鼓掌,聰明的海豚似乎明白有人在欣賞它們「翩若驚鴻、矯若游龍」的美麗身影,越發來勁,偶爾還會在空中來個連體翻,惹得我們大呼小叫。

  吳居藍坐在我身旁,安靜地看著我一邊大叫,一邊拿著手機不停地拍照。

  巫靚靚看到我的手機外面套著一個透明的密封塑膠袋,塑膠袋上有一根長長的帶子,讓我可以掛在脖子上,她好奇地問:「你的手機怎麼這樣?」

  「網購的手機防水袋,設計很合理,完全不影響打電話和拍照,既能掛在脖子上,又能綁在胳膊上,防止落水後手機被水流沖走。」

  我笑拉起吳居藍的衣袖,他的手機用束帶固定在了胳膊上,和我的是情侶手機套。我把我的手機擺旁邊,向巫靚靚炫耀,「怎麼樣?」

  「你……考慮得真周到!」巫靚靚好不容易找到一句可以讚美我的話後,默默地轉過了頭。

  我心裡想,不是考慮周到,而是吃一塹長一智,我可不想每個月換一個新手機!

  目送著一群海豚遠去後,我對吳居藍遺憾地說:「爺爺說他小時候海島附近有很多海豚,船稍微開一開就能看到鯨魚,可惜這些年環境被破壞得厲害,海豚越來越少,至於鯨魚我更是從小到大,一次都沒有見過。」

  吳居藍微微一笑,什麼都沒有說。

  我看江易盛和巫靚靚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低聲問:「海豚雖然生活在海裡,可其實並不是魚,而是哺乳類動物,那個……」

  我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措辭,吳居藍卻立即明白了我想問什麼,「雖然被叫作人魚,但我們和海豚、鯨魚一樣,都是胎生,並不算魚。人類的古老傳說中,東方把我們叫作鮫人,西方把我們叫作mermaid、merman,都離不開同源的『人』。我想大概你們的祖先早就知道從基因的角度來說,我們的確是同源。只不過在進化的過程中,你們選擇了陸地,我們選擇了海洋。為了在不同的環境中更好地生存下去,身體不得不向著不同的方向進化,億萬年後,大家就變得截然不同了。就像鯨魚和海豚本來都是有後肢的,但因為選擇了海洋,它們的後肢消失,變成了魚鰭。」

  很早以前,我曾看過一篇論文,是對比研究中西方的古老傳說。

  那篇文章分析:在古老的年代,中西方隔著浩瀚的海洋,根本不可能有文化上的交流,但很多的傳說和記載,卻表現出驚人的相似性。從概率的角度來說,巧合的可能性很小,更大的可能是生活在不同陸地上的人類都見過、經歷過,所以不同大陸的傳說和記載有了驚人的相似性。比如,遠古時期的洪水。不管東方還是西方的傳說中,都有洪水氾濫、人類艱難求生的記錄。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地質研究證明了,人類歷史上的確經歷過大洪水。

  我還記得那篇文章也提到了人魚,說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都在很古老的傳說中就有了這個物種,對他們的外形描述也是大同小異,如果排除小概率的巧合,更大的概率就是這個物種曾經真實地存在過,甚至仍然存在。

  畢竟,雖然人類已經登上過月球,可對地球的瞭解卻還是浮於表面,整個地球只有29%的面積是陸地,71%的面積都是海洋。那麼浩瀚的海洋裡,究竟藏著什麼,現在還沒有人真正知道。

  吳居藍看我一直在凝神思索,溫和地說:「我對這些只是泛泛瞭解,你如果對生物進化的事情感興趣,可以問Violet,她的家族一直致力於研究這些。聽說她幫Discovery做了兩期《Mermaids》,還幫Crypt-O-Zoo做了《The Merman》,裡面探討了人魚的起源和進化。」

  我感興趣地說:「回頭去找來看看。」

  我想起了查閱的資料,好奇地問:「書上說鮫人哭泣時,流下的眼淚是一顆顆珍珠,真的嗎?」

  吳居藍說:「好像是真的。」

  我驚訝地問:「好像?你都不知道?」

  吳居藍說:「你以為我們像你們一樣想哭就能哭嗎?人類和海豚一樣,有淚腺;但人魚和猿猴、鯨魚一樣,根本沒有淚腺。」

  我想不通地說:「海豚有淚腺,人類的近親猿猴卻沒有淚腺?」

  吳居藍說:「很多生物學家也想不通這個問題,一直在研究。因為沒有淚腺,人魚幾乎一輩子都不會哭一次,我從沒有親眼見過人魚哭,只是聽族裡的長輩提起過,似乎確有其事。」

  我盯著吳居藍的眼睛,不解地問:「沒有淚腺,那怎麼才能哭出珍珠呢?」

  吳居藍彈了一下我的額頭,好笑地說:「我又沒有哭過,我怎麼知道?族裡的長輩說要痛苦傷心到極致,我想像不出那種感覺。」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吳居藍都已經活了上千年,被人背叛陷害過,被自然界的猛獸重傷過,目睹了無數次生離死別,不管什麼痛苦和傷心都算是經歷過了,卻一直沒有落過淚,估計是沒有淚腺,真哭不出來。

  突然,一聲悶雷般的巨大聲音傳來,我嚇了一跳,扭頭看向海面,一下子變得目瞪口呆:藍寶石般澄淨的藍天下,一道沖天而起的「噴泉」,高達十幾米,聲勢驚人。

  江易盛沖到了欄杆邊,興奮地大叫:「鯨魚!鯨魚!」

  「真的是鯨魚!好大!」我也忍不住興奮地站了起來。

  極目望去,海面上不知何時聚集了十幾條鯨魚,繞著我們的船緩緩遊動。

  剛才那一下聲勢驚人的「噴泉」就像是報幕員的報幕,把我們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它們身上。

  好戲,現在才真正開始!

  它們像一個有經驗的表演團般,大小間隔、參差錯落地一時沉下、一時浮起。每當浮起時,就會噴出水柱,水柱上粗下細,頂部絲絲縷縷飛散開,猶如一朵朵白色的大菊花。

  它們彼此配合,變換著噴水的方位和噴水的高度,讓空中的朵朵水花時而高、時而低,組合成了不同的形狀。有的時候像天上的星辰,有的時候像起伏的漣漪,有的時候像是盛開的花朵。

  它們甚至懂得利用陽光的折射,製造彩虹。最大的一條鯨魚的身軀比我們的遊艇還大,它會緩緩地從我們的遊艇邊遊過,在最適合的位置噴出高高的水柱,讓陽光在我們的眼前折射出一道七色彩虹,伸出手,那彩虹就浮在掌心。

  江易盛剛開始還激動地拿著手機,不停地拍照,後來完全看傻了,呆若木雞地站在欄杆前,不停地說:「它們是在有意識地表演!」

  似乎是為了回應江易盛的話,十幾條鯨魚齊齊浮出水面,成交疊的環狀圍繞著我們的船,一起噴出了高高的水柱。美麗的水花在我們頭頂的天空綻放,好幾道彩虹交錯出現在蔚藍如洗的天空。我們眼前、身邊都是彩色的光芒,像是絢麗的煙花在繽紛地綻放,可因為是朗朗白日,比沉沉黑夜的煙花更明媚鮮亮、輕盈靈動。

  流光溢彩中,我回頭看向了吳居藍——這是大海,是他的領地,只有他才能讓這如同童話般的夢幻場景發生!

  吳居藍淡淡說:「一個小禮物,送給從來沒有看到過鯨魚的你。」

  碧海藍天間,七彩的霓虹就漂浮在他身後,讓人仿若置身仙境,但此時此刻,再瑰麗的天地景色,也比不上他淡然的眉眼。

  我一時衝動,猛地撲過去,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頰上用力親了一下,貼在他耳畔喃喃說:「不要對我太好了,我已經很愛很愛你,可我還是會怕我的愛配不上你對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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