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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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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吭聲,忙著把我的手機號碼存到吳居藍的手機裡,又把他的手機鈴聲調成了和以前一模一樣的。我的選擇無關審美和喜好,只有一個標準,鈴聲夠響、夠長,保證我給吳居藍打電話時,他肯定能聽到。 江易盛等我忙完了,把一個資料夾遞給我,「我剛讓吳大哥看過了,他完全不認識他們,也想不出來任何相關的資訊。」 我翻看著,是那兩個小偷的個人資訊,以及幫他們做取保候審的律師和保證人的資訊。 一行行仔細看過去,我也沒看出任何疑點。普通的小偷,普通的犯罪,保證人是其中一人的姐姐,律師是她聘請的。 我歎了口氣,合上資料夾,「這兩個人一定知道些什麼,但他們不說,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別著急,這才剛開始追查,總會有蛛絲馬跡的,天下沒有天衣無縫的事。」江易盛說。 「我不著急,著急的應該是那些人。如果我的猜測正確,他們一定有所圖,一定會發生第四件倒楣的事。」我拍拍資料夾,「既然暫時查不出什麼,就守株待兔吧!」 雖然我說了別麻煩,吳居藍還是開了火,給我做了一碗水晶蝦仁炒飯。 他端著飯走進客廳時,我正好對江易盛說:「那些壞人不是沖著吳居藍來的,應該是沖著我來的。」 「為什麼這麼推測?」江易盛問。 我瞟了吳居藍一眼,說:「反正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那些壞人不是沖著吳居藍來的。既然排除了他,那就只可能是我了。」 「把你的充足理由說出來聽聽。」 「我不想告訴你。」 江易盛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我,「沈大小姐,你應該很清楚,那些人究竟是沖著你來的,還是沖著吳居藍來的,會是截然不同的兩種處理方式。這麼重要的判斷,你不告訴我?也許你的判斷裡就有線索!」 我蠻橫地說:「反正我是有理由的,你到底相不相信我?」 江易盛話是對著我說的,眼睛卻是看著吳居藍,「這不是相信不相信你的問題,而是起碼的分析和邏輯。你和吳居藍比起來,當然是吳居藍更像是會惹麻煩的人。」 我苦笑著說:「可是這次惹麻煩的人真的是我,雖然連我自己都想不通,我的判斷理由等我想說時我會告訴你。」 江易盛說:「好,我不追問你理由了,就先假定所有事都是沖著你來的。」他一仰頭,喝乾淨了紅酒,放下杯子對吳居藍說:「在查清楚一切前,別讓小螺單獨待著。」他站起身,對我們揮揮手,「我回家了。」 我端起炒飯默默地吃著,吳居藍坐在沙發另一頭,靜靜地翻看著一本書。 我偷偷地瞄了幾眼,發現是紀伯倫的《先知》,心裡不禁竊喜,因為紀伯倫是我最愛的作家之一。其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知道吳居藍喜歡看我喜歡的書,就好像在這無從捉摸的大千世界中,又發現了一點我和他的牽絆,就算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也讓人欣喜。 等吃飽後,我放下碗,笑嘻嘻地對吳居藍說:「你白天也不叫我,害得我睡了一整天,晚上肯定失眠。」 可惜,吳居藍沒有一點愧疚感,他一邊看著書,一邊漫不經心地建議:「你可以給自己再灌一大杯白酒。」 我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瞪著他。吳居藍不為所動,淡定地翻著書,任由我瞪。 我瞪著瞪著,不知不覺地變成了細細地打量,從頭仔細看到腳,完完全全看不出一點異樣。 如果不是吳居藍時時刻刻逼著我去面對這個事實,我恐怕會很快忘記昨晚的所見吧!因為我在心理上並不知道該怎麼辦,甚至暗暗慶倖著他每月只有一夜會變成……一條魚。 我知道,吳居藍不是不喜歡我,只是除了喜歡,他還有很多要考慮的現實,任何一個我猜到或者壓根兒沒猜到的現實,都有可能讓他止步。 吳居藍說:「下個月圓之夜後,如果你還沒有改變心意,我……」當時,他話沒有說完,我想當然地理解成了「我就接受你」。現在,我才明白,他壓根兒不是這個意思,他沒有繼續說,不是話未盡的欲言又止,而是真的覺得不應該有下文了。 這個下文,是我硬生生地強要來的!但是,既然沒臉沒皮地要到了,我就沒打算放手! 任何一段成年男女關係的開始都會有懷疑和不確定,因為我們早過了相信「真愛無敵」和「從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年齡了。有懷疑和不確定是正常的,那是對自己更負責的態度,所以才要談戀愛和交往,談來談去,交來往去,一點點瞭解,一點點判斷,一點點信任,甚至一點點妥協,一點點包容,這就是成年人的愛情。 我才活了二十六年,就已經對這個世界充滿悲觀和不相信了。吳居藍年齡比我大,經歷比我複雜,我允許他有更多一點的懷疑和不確定。只要他還喜歡我,那麼一切都可以解決,我們可以慢慢地瞭解,慢慢地交往,讓時間去打敗所有的懷疑和不確定。 我坐到了吳居藍身旁,輕輕地叫了一聲「吳居藍」,表明我有話想說。 吳居藍合上了書,把書放到茶几上,平靜地看向我。 我試探地握住了吳居藍的手,他沒有排斥,可也沒有回應,目光沉靜,甚至可以說是冷漠地看著我,就像是赤裸裸地表明——對他而言,我的觸碰,別說心動漣漪,就連煩惱困擾都不配給他造成。 如果換成別的女孩,只怕早就羞愧地掩面退下了,但我……反正不是第一次沒臉沒皮了! 我用食指和中指輕輕地撓他的掌心,他一直沒有反應,我就一直撓下去,撓啊撓啊,撓啊撓啊……吳居藍反手握住了我的手,阻止了我沒完沒了的撩撥。 我心裡暗樂,面上卻一本正經地說:「漫漫長夜,無心睡眠,我們聊天吧!」 「聊什麼?」 「隨便聊,比如你的事情,你要是對我的事情感興趣,我也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吳居藍完全沒有想到我竟然這麼快就不再逃避,決定面對一切。他盯著我看了一瞬,才淡然地問:「你想知道什麼?」 我儘量若無其事地說:「你的年齡。」 吳居藍說:「我一直生活在海底,所謂山中無日月,你們計算時間的方式對我沒有意義。」 我沉默了一會兒,問:「你說你上一次登上陸地是1838年,在歐洲。你一共上了幾次陸地?」 「現在的這一次,1838年的一次,還有第一次,一共三次。」 經歷還算簡單!我松了口氣,好奇地問:「你第一次登上陸地是什麼時候?」 「開元八年。」 我沒有再問「在哪裡」,因為這種年號紀年的方法,還有「開元」兩個字,只要讀過一點歷史書的中國人都知道。雖然已經預做了各種心理準備,可我還是被驚住了。 我愣愣出了會兒神,猛地跳起來,跑到書房,抽出《唐詩鑒賞辭典》,翻到王維的那首詩,一行行地快速讀著: 青青山上松, 數裡不見今更逢。 不見君, 心相憶, 此心向君君應識。 為君顏色高且閑, 亭亭迥出浮雲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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