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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江易盛明白了我的態度,他立即吞下了滿肚子疑問,打了個哈欠說:「晚安!」一搖一晃地離開了。

  我鎖好院門和屋門,轉身上樓。走著走著,總覺得心裡有些發慌,我回頭對吳居藍說:「你今天晚上能不能睡我隔壁的房間?」

  「好。」吳居藍陪著我一起上了樓,把我送到房間裡,「放心,沒有人藏在衣櫃裡,也沒有人躲在床底下,我全查看過了,保證一隻老鼠都沒有。」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繃緊的神經突然就鬆弛了,「你怎麼猜到我會擔心這些?」

  「難道你看的電視劇不是這麼演的嗎?」吳居藍一副「這會很難猜嗎」的表情。

  我汗顏,「呃……是這麼演的,屋子太大了也有壞處,哪個角落裡藏個人都完全不知道。」

  吳居藍說:「我就在隔壁,我的聽覺很靈敏,有什麼事肯定會立即知道,你可以安心睡覺。」

  「我知道!」見識過他今天晚上的身手,我完全相信他,不要說只是兩個小偷,只怕兩個訓練有素的特警,他都能輕鬆放倒。

  我沖了個澡後,上床休息。因為知道吳居藍就在不遠處,雖然經歷了一場驚嚇,卻一點不害怕,躺到床上沒多久就沉睡了過去。

  清晨,我起床後,發現江易盛已經在院子裡了。他一邊吃著早飯,一邊看著吳居藍幹活。

  我踢踢踏踏地下了樓,盛了一碗粥,坐到江易盛身旁,加入了觀賞行列。

  吳居藍正在做一塊匾額,邊角雕了水紋,比上一塊匾額漂亮了很多。我和江易盛都很淡定,對於連古琴都能做的人而言,這個實在是不值一提的小活。

  江易盛看他做得差不多了,放下碗筷,跑進書房,自覺主動地展開宣紙,取出筆墨,準備寫字。上一次,「海螺小棧」四個大字就是他寫的。上中學時,江易盛的書法作品在省裡拿過一等獎,雖然很多年沒好好練過了,但總比每次都「重在參與」的我強。

  江易盛提筆寫完,自覺發揮良好,興致勃勃地叫我進去看。

  我和吳居藍一前一後走進書房,我看了眼,漫不經心地誇獎說:「不錯,比上一次寫得好。」

  江易盛嘚瑟地問吳居藍,「你覺得呢?」

  吳居藍一言未發,走到書桌前,提起筆,筆走龍蛇,一氣呵成。

  我水準有限,不會欣賞。江易盛卻看得目眩神迷,喃喃低語:「清風出袖,明月入懷。」

  吳居藍擱下筆,對我認真地說:「用我的字,比江易盛的好。」

  我看看摯友江易盛,當然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吳居藍拿著自己寫的字,去匾額上拓字。江易盛把自己的字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

  我拍了下他,「幹嗎?生氣了?」

  江易盛歎了口氣,「你啊!無知者無畏!你知道『清風出袖,明月入懷』八個字是古人評價誰的字的嗎?」

  「不知道。」

  「王羲之。」

  我笑著拱拱手,「謝謝!」

  「不用謝,吳居藍的字擔得起這個誇獎!小螺,昨天晚上的事,今天的字,你就真的不緊張嗎?」

  「緊張啊!我已經胡思亂想過各種可能了。」

  「都有什麼可能?」

  「他是特工,受過特殊訓練,所以會常人不會的各種技能。」

  「嗯——」江易盛正在喝水,不能張嘴,鼻音拖得老長,咽下去後才說:「馬特·達蒙的《諜影重重》,還有呢?」

  「他是穿越來的。」

  「噗——」江易盛把剛喝的一口水全噴了出來,一邊咳嗽一邊說:「你《步步驚心》看多了吧?那些胡編亂造的電視劇還是少看點!」

  我嫌棄地抽了兩張紙巾給他,「那你的高論呢?」

  「我不知道!就是因為我心裡一點譜都沒有,才擔心你。你說你如果喜歡的是大頭……」

  我做了個「停」的手勢,沒好氣地說:「吳居藍會把一切都告訴我的。」

  「什麼時候?」

  「快了。」明晚就是十五月圓之夜。我有預感,吳居藍會在月圓之夜告訴我他是誰,他來自哪裡。

  這個月的月圓之夜,正好是陰曆的八月十五,不僅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還是我二十六歲的生日。

  因為我的陰曆生日太過特殊,從小到大我都是只過陰曆生日。

  今年,爺爺不會再送我生日禮物了,我決定把吳居藍和我約定的月圓之夜當作自己的生日禮物。

  想到明天晚上,我十分緊張,吳居藍卻似乎完全忘記了他的許諾,若無其事地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我一點打不起精神做生意,索性告訴客人因為要過中秋節,再放假兩天。

  我沒什麼事幹,一邊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一邊拿著手機刷微博和朋友圈。不管電視上,還是網路上,大家都在議論今年的中秋圓月。

  新聞報導:「今年中秋節的滿月時刻會是五十二年來地球距離月亮最近的時刻。因為地球的自轉和月球的公轉,今晚歐洲、非洲、南極洲、南美洲和北美洲東面將提前看到圓月,明晚亞洲東面和大洋洲將看到五十二年來最大的圓月。」

  中秋佳節加天文異象,讓媒體湊趣地把一切越演越烈:「明晚你會和誰共賞五十二年來最大的圓月?有沒有考慮過在五十二年來最大的圓月下告白、求婚?」

  我的心情很複雜,我一個人的小小感情竟然和宇宙間的天文大事聯繫在了一起,本來只是我的特殊日,卻好像變成了很多人的特殊日。

  吃過晚飯後,我不想再看電視,問吳居藍要不要出去走走,他說「好」。

  我們沿著老街盡頭的小路,向著山頂走去。

  據說很早以前山頂有一座媽祖廟,所以這座山被叫作媽祖山,這條街被叫作媽祖街。可不知什麼時候,媽祖廟坍塌了,漁民另選地方蓋了新廟,這裡只剩下了地名。

  媽祖山不算高,但山上草木茂盛,山下礁石林立,站在沒有林木遮擋的鷹嘴崖上,就能眺望到整片大海。

  今天晚上,風很輕柔,雲很少,海上的月亮看得格外清楚。

  雖然明晚才是十五,但今晚的月亮看上去已經很圓。我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自己接受了心理暗示,覺得月亮好大好大,大得好像天都要托不住,馬上就要掉下來。

  我糾結了一整天,終於再忍耐不住,鼓足勇氣問:「明天晚上就是月圓之夜了,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吧?」

  吳居藍沉默地望著月亮,一瞬後,說:「明天晚上,我們在上一次你看到我的海灘見。」

  「就是媽祖山下,那片我常常去的礁石海灘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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