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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璟聽到腳步聲時,驚喜地回頭,可立即就看到了小六身後有一襲雪白的身影,張狂肆意,纖塵不染。

  相柳走到河邊,負手而立,眺望著遠處。

  小六和驚面面相對,小六有些尷尬,微微地咳嗽了一聲,「你近來可好?」

  「好。」

  「靜夜可好?」

  「好。」

  「蘭……」

  相柳冷眼掃了過來,小六立即說:「我有點事情要麻煩你。」

  璟說:「好。」

  「我要一批藥物。」

  相柳彈了一枚玉簡,小六接住,遞給璟,「這裡面都寫得很清楚。」

  「好。」

  「等藥物運到清水鎮了,你通知我,相柳會去取。」

  「好。」

  這生意就談完了?怎麼好像很簡單?小六說:「我沒錢付你,你知道的吧?」

  璟低垂著眼說:「你,不需要付錢。」

  小六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能拿眼去看相柳,相柳點了下頭,小六對璟說:「那……謝謝了。我、我說完了。」

  璟提步離去,從小六身邊走過,喑啞的聲音回蕩在晚風中,「以後,不要說謝謝。」

  小六默默站了會兒,對相柳說:「我回去睡覺了,不送!」

  相柳拽著他的衣領子,把他拎了回去,「在我沒拿到藥物前,你跟著我。」

  毛球飛落,小六跳上雕背,滿不在乎地笑,「好啊,最近新煉了毒藥,正好試試。」

  毛球馱著他們進入了莽莽蒼蒼的深山,小六閉上眼睛,提醒相柳,「你考慮清楚,我這人怕疼,沒氣節,牆頭草,將來軒轅如果捉住我,我肯定會比較痛快地招供的。」

  相柳沒說話。

  小六索性抱住毛球的脖子睡覺。

  睡得迷迷糊糊時,感覺到毛球在下降。

  相柳拽著他,躍下了雕背,「睜開眼睛。」

  「不!」小六抓住相柳的手,緊緊地閉著眼睛,「我不會給你日後殺我的理由!」

  相柳的手僵硬了下,小六冷笑。

  相柳走得飛快,小六拽著他的手,跌跌撞撞地走著,直到走進了營地,相柳說:「好了,已經進了營地,都是屋子,只要你別亂跑,不可能知道此處的位置。」

  小六睜開了眼睛,一個個的木屋子,散落在又高又密的樹林裡。有的屋子大,有的屋子小,樣子都一模一樣,從外面看,的確什麼都看不出來。周圍都是高高的樹,如海一般無邊無際,只要別四處勘察,也看不出到底在哪裡。

  相柳走進了一個木頭屋子,小六跟進去,四處打量,裡面非常簡單,一張窄塌,榻前鋪著獸皮拼成的地毯。榻尾放了個粗陋的杉木箱子,估計是用來裝衣物的。獸皮毯子上擺著兩個木案,一個放了些文牘,一個放了一套簡易的煮茶器具。

  作為義軍的重要將領,日子竟然過得如此簡陋清苦,小六暗歎了口氣,真不知道這九頭妖怪圖什麼。

  萬籟俱靜,天色黑沉,正是睡覺的時候。相柳自然是在榻上休息,小六自覺主動地裹了被子,在獸皮地毯上蜷縮著睡了一晚。

  第二日,一大清早,相柳就離開了。小六摸上了榻,繼續睡覺。

  外面時不時傳來整齊的呼喝聲,剛開始還覺得挺有意思,聽久了,小六隻恨自己不是聾子。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枯燥的操練,看似無聊,可無聊卻是為了讓寶刀不鏽、士氣不散。但他們的堅持有意義嗎?士兵的意義在於保衛一方江山、守護一方百姓,可他們躲在山中,壓根兒沒有江山可保、百姓可守。

  小六忽而有些敬佩相柳,妖怪都天性自由散漫,不耐煩紀律,以相柳的狂傲,肯定更不屑,但他收起了狂傲散漫,規規矩矩地日日做著也許在他心裡最不屑的事情。

  相柳練完兵,回到木屋。

  小六正坐在案前,自己動手招待自己。茶罐子裡的東西很是奇怪,小六一邊感慨生活真艱苦啊,一邊絲毫不在意地扔進了水裡,煮好了疑似茶水的東西。

  相柳倚著榻坐在獸皮地毯上,似乎在等著看小六的笑話,沒想到小六只是在入口的一瞬,眯了眯眼睛,緊接著就若無其事地把一小碗熱茶都喝了。

  相柳說:「我現在真相信你被逼著吃過很多噁心古怪的東西。」

  小六笑眯眯地說:「我從來不說假話,我只是喜歡說廢話。」

  相柳說:「茶喝完後,我順手把用來熏蟲的藥球丟進了茶罐子裡,據說是某種怪獸的糞便。」

  小六的臉色變了,卻強逼自己雲淡風輕,相柳輕聲笑起來,是真正的愉悅。

  小六看著他冷峻的眉眼如春水一般融化,想留住這一刻。

  士兵在外面奏報:「相柳將軍,又有兩個士兵死了。」

  相柳的笑聲驟然停住,立即站起來,走出屋子。

  小六猶豫了一會兒,走到門口去看。

  清理出的山坡上,兩具屍體擺放在柴堆中。

  看到相柳走過去,幾百來個士兵莊嚴肅穆地站好,相柳先敬了三杯酒,然後手持火把,點燃了柴堆。

  熊熊火光中,男人們浸染了風霜的臉膛因為已經看慣生死,沒有過多的表情,但低沉的歌聲卻訴說著最深沉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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