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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瑲玹摘了很多花,給小夭編了一個花冠,替小夭戴上。

  小夭嘻嘻笑著,「你是不是捨不得我走啊?」

  瑲玹白了小夭一眼,「巴不得你趕緊走!」

  小夭解下腰間的狐狸毛配飾,這是大壞蛋赤宸砍下來的狐狸尾巴,母親看她整日拿著玩,就找了枚玉環,做成一個墜飾,讓她戴著。

  「這個送給你了。」

  瑲玹沉默地接過,手指在柔軟的狐狸毛上撫過,知道小夭很喜歡它,正想還給小夭。

  小夭想了想,還是捨不得,叮囑道:「等我回來,你要還給我,我只是借給你玩,你可千萬別弄壞了。」

  瑲玹撲哧笑了出來,反倒不打算還給小夭了,把配飾系到腰上,回身去找姑姑。

  小夭跟在他身後,不停地嘀咕:「你別弄丟了,別弄壞了,我父王說這是九尾狐的尾巴,很稀罕的。」

  瑲玹停了腳步,小夭問:「怎麼不走了?」

  順著瑲玹的視線看過去,母親煢煢一個,靜坐在幾座墳墓間。

  墳塋上開滿了各色的花,繽紛絢爛,卻又無限淒涼,母親的身影顯得十分單薄可憐,小夭說不清那種感覺,只是覺得心裡堵得很。

  小夭想叫瑲玹,可看到瑲玹的眼神,她心裡竟是越發難受,都不敢開口說話,似乎一說話,眼淚就會下來,她輕輕拉了下瑲玹的袖子。

  瑲玹用力咬了下唇,說:「沒事,我們過去吧。」

  他拉著小夭走過去,小夭把花冠放到阿珩頭上,「娘,送給你,這是我和哥哥一塊兒做的。」

  阿珩笑擁住了他們。

  回到朝雲殿,安頓好瑲玹和小夭,阿珩去見雲桑。

  纈祖以王后的威嚴禁止軒轅王的勢力進入朝雲殿,雲桑自從嫁到軒轅,一直猶如家中的女兒,和阿珩享受著一模一樣的待遇。

  可纈祖仙逝後,雲桑失去了纈祖的保護,軒轅王又在阪泉慘敗,軒轅族從耀武揚威的戰勝方變成即將國破家亡的戰敗方,對雲桑的心態也從高高在上的憐憫變成了緊張提防的仇視。

  現在,雲桑出入都有侍女監視,雲桑索性深閉殿門,每日只是彈琴、養蠶、紡織、畫畫。

  阿珩進去時,雲桑正在逗弄蛾子,一對對彩色的蛾子在桑林間翩翩飛舞,環繞著一身素衣的雲桑,猶如百花縈繞,煞是好看。

  阿珩靜靜看了一會兒,說:「我沒有學會母后駕馭昆蝶的技藝,你卻全學會了,母后一定很欣慰。」

  雲桑舉起手指,上面停著一對黃色的蛾子,「父王的醫藥之術全部被你繼承了,父王也肯定很開心。」

  兩人相視而笑,阿珩走過去,拉著雲桑的手,坐到草地上,兩人身邊色彩斑斕的蛾蝶上下飛舞,絢麗奪目。

  雲桑想起了少女時,在朝雲峰的日子,那時阿珩還是個才剛會走路的小丫頭,整天姐姐姐姐的叫著,她也如姐姐一般疼惜她,如今卻再不復當年。

  她不禁歎了口氣,「我們本該是最好的姐妹,可惜,你是軒轅的王姬,我是神農的王姬。」

  阿珩說:「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你不可能成為我的大嫂,我大哥在第一次阪泉之戰時就已經死了。」

  雲桑難以置信地瞪著阿珩,阿珩如釋重負地長長籲了口氣,「終於把這個壓在心頭的秘密告訴你了。」

  好一會兒,雲桑才接受這個事實,「母后知道嗎?」

  「知道,母后臨終前特意叮囑過我,讓我選一個合適的時機告訴你,母后說你永遠是她的女兒,母后還說,她和神農王都希望你幸福。」

  雲桑凝視著一對又一對飛來飛去的彩蛾,默默不語。

  阿珩說:「我大哥已經不在,你永遠不可能成為未來的軒轅王后,進而干預軒轅朝政,所以,不要再忍辱負重留在軒轅了,離開吧,趁著還有能力,逃得越遠越好!」

  雲桑眼中有淚珠慢慢墜落,「你不明白,有些事情從我們出生就註定了,我們逃到哪裡,都逃不出自己的血脈。」

  阿珩心頭一點點湧起了辛酸,漸漸彌漫了全身,寒徹骨得疼痛,半晌後才說:「我很明白,我答應了父王要領兵出征。」

  雲桑霍然轉頭看向阿珩,眼中震驚、憤怒、鄙夷諸般情緒,漸漸地全都變成了哀憫。

  阿珩避開她的目光,站了起來,「我們就此別過,你保重。」

  「等一等。」

  雲桑看著蛾子飛來飛去,一對對、一雙雙,慢慢說道,「我一直被監視,以前還能靠珞迦傳遞一下消息,可你父王受傷後,把珞迦派去了豎沙國,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他的消息。我有點急事想告訴赤宸,你能幫我送一封信給赤宸嗎?」

  阿珩輕聲說:「你剛才也說,我是軒轅的王姬,你是神農的王姬。」

  雲桑淒笑,「你看到內容,再做決定。」

  雲桑拿出一方絹帕,用手指沾著蛾子身上的彩粉,寫道:「若他作亂,就……」雲桑的手簌簌直抖,半晌不能寫下去,阿珩不解地盯著,好一會兒後,雲桑才用力寫下,「就殺了他!」

  那個殺字寫得分外淩亂。

  雲桑把絹帕遞給阿珩,「只八個字,你看可能送出?沒有洩露任何軒轅的事,只是我們神農族內的事情,有個將軍和我頗有些淵源,我怕赤宸顧忌到我,不能下殺手。」

  阿珩爽快地說:「好,我這就叫朱萸,讓她悄悄送給赤宸。」

  她還未出聲,朱萸從林內走出,直勾勾地盯著阿珩,腳步踉蹌,一步一晃,似乎下一瞬就會摔倒。

  阿珩暗道不好,她只想到有雲桑的蛾蝶守護,任何人偷聽都會被發覺,卻忘記了朱萸早幾百年就已經按照大哥的命令在朝雲峰佈置了守護母后的草木陣。

  「你說的大哥是誰?青陽殿下若知道你亂認大哥會生氣的,等他從歸墟回來,王姬可要倒楣了。」

  阿珩喉嚨發澀,遲遲不能出聲,雲桑想替她開口,阿珩抬了下手,示意自己要親口告訴朱萸,她看著朱萸,慢慢說:「我的大哥、青陽已經死了。」

  朱萸神情怔怔,好一會兒後,才好似自言自語地說:「青陽殿下死了?可是他讓我守著朝雲殿等他回來,我還在等著他,他怎麼可能不回來了呢?不,你說的是假話!」

  朱萸一邊喃喃說著,一邊開始發抖,整個身子向下滑,阿珩和雲桑一左一右扶住她,「朱萸、朱萸……」

  「我怎麼了?為什麼提不起一絲力氣,站也站不住。」

  朱萸壓著自己的胸口,「為什麼覺得胸膛裡好像有一把刀在攪來攪去?我受傷了嗎?可是我沒有和人打架啊……」

  阿珩手搭在朱萸腕上,心頭一震,呆呆地盯著朱萸。

  雲桑看朱萸已經疼得整個身子都在顫,阿珩卻半晌不說話,焦急地催道:「朱萸究竟怎麼了?是生病了嗎?」

  「她沒有生病,也沒有受傷,她只是……」阿珩語聲突然更咽,眼中都是悲傷憐憫。

  「只是什麼?」

  雲桑急問。

  「只是……傷心、心痛了。」

  「傷心?心痛?我、我……我是爛心朽木,怎麼可能傷心、心痛?少昊和殿下都說我不可能體會到傷心是什麼感覺,我好奇地求殿下用法術讓我體會一次心痛,殿下說他做不到,還說不會心痛很好,一生都不會傷心……你們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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