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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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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了從身畔飄過的青色裙衫,想解釋,想挽回,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解釋說他絕沒有想讓仲意死,還是解釋說他絕沒有想到仲意會那麼固執,明明知道了消息,可以提前離開,竟然不肯偷生,昌僕又會如此剛烈,竟然不肯獨生。 「放開!」 阿珩用力拽裙子,少昊一聲不發,卻無論怎樣都不肯鬆開。 阿珩拔出了匕首,是他和她一起為仲意和昌僕打造的結婚禮物,也是今日昌僕自盡的匕首,匕首上仍有殷紅。 少昊身子猛地一顫,物猶在,人已歿,當年他親手鑄造的祝福變成了一種諷刺。 阿珩握著匕首的手只有四根手指,在裙上快速劃過,整幅裙裾都被割斷。 轉瞬間,她人已經遠去。 少昊握著半幅裙裾,手無力地落下。 從今後,恩斷義絕! 所有的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青陽、雲澤、仲意、昌僕,他們一個個都永遠離去了,阿珩也徹底離開了。 桑林內,赤宸靠樹而立,靜望著少昊和阿珩。 知道仲意今日出殯,他放心不下阿珩,想過來看她一眼,沒想到又聽聞昌僕竟然自盡了。 他本來沒打算上朝雲峰,不是害怕,而是他的出現本就讓阿珩痛苦,她如今背負的痛苦已經夠多,他只想確認她一切安好,靜靜來去。 可是,她並不安好,赤宸無法放心離去,一直藏身在桑林內,躲在暗中陪伴著她。 看到朝雲殿內醫師進進出出,雖然沒有聽到醫師說什麼,可只看阿珩的樣子就能猜到纈祖病得不輕。 因為有失打理,青石鋪成的地上多有野草長出,更深露重,踩到濕漉漉的草上,阿珩腳下一滑,摔倒在地。 阿珩想要站起,可撐了撐身子,腳腕子劇痛,又軟坐了下去,忽然間,她淚如雨下,不敢哭出聲音,用力強忍,忍得整個身子都在抖,只是覺得冷,就好似整個身體都浸在寒冰中,從內到外都是痛入骨髓的冷意。 少昊急急站起,想過去扶阿珩,突然感覺到桑林內有人藏匿,「誰?」 赤宸善於藏匿,少昊又心神恍惚,一直沒有察覺赤宸就在附近,可赤宸看到阿珩摔倒,急切間卻忘了收斂氣息。 赤宸見少昊已經發現了自己,索性不再回避,現身在桑林外,只淡淡看了一眼少昊,就旁若無人地快步走向阿珩,把阿珩從地上用力拽起。 阿珩以為是少昊,用力要推,不想竟然是赤宸,下意識地雙手變推為抓,抓住了他的胳膊,淚眼迷蒙地看著赤宸,神情悽楚無助,似乎想找到一個可以安歇的地方,卸下無法承受的悲痛。 赤宸一把就把阿珩擁進了懷裡,一句話沒有說,只是非常用力地摟住了她,好似要把身上的暖意強壓到她心內,把她藏在自己的骨血中,不讓她再承受任何痛苦。 阿珩頭埋在赤宸的頸間,用力咬著他的肩頭,默默痛哭,淚水瘋狂地洶湧著,可因為有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心就不再那麼孤單淒冷了。 少昊凝視著赤宸和阿珩,可赤宸和阿珩眼中卻只有彼此。 他默默地轉過了身子,挺著背脊,昂著頭,一步一步離開,視線卻渙散虛無。 玄鳥載著他,飛向高空,今夜月淡星明,一顆顆星星,猶如一盞盞燈光,他仰望著滿天星光,忽而縱聲狂笑,笑得前仰後合,幾乎要跌下去。 高辛河流上的萬盞燈光安全了,可是他所擁有的最後一盞燈光卻徹底熄滅了! 七日後,按照風俗,要給昌僕行祭禮。 昌僕刺殺彤魚氏罪不可恕,可她已經一命抵一命。 在阿珩的遊說下,軒轅王下令釋放了被拘押的若水族戰士,允許他們去祭奠昌僕,不過不許返回若水,以後就作為瑲玹的貼身侍衛永遠留在軒轅山。 軒轅王也親自去祭奠昌僕,儀式由小宗伯帶著瑲玹完成,可瑲玹遲遲不肯開始,說是要等姑姑。 小宗伯催了他幾次,瑲玹只是緊抿著嘴角,不說話。 他來之前,姑姑對他說:「你先去看你爹和娘,姑姑要去拿點東西送給你娘,讓你娘安心地隨你爹離開。」 軒轅王冷眼旁觀。 瑲玹全身縞素,站在最前面,小臉繃得緊緊的。 許是剛經離喪,他的眼睛裡有著不合年齡的老成,看人時帶著冰冷的警惕和刺探,因為年紀還小,不懂得掩飾,那種咄咄逼人的銳利越發令人心驚。 小宗伯看了看時辰,不敢再拖,下令儀式開始,可小小的瑲玹竟然上前幾步,對所有人斬釘截鐵地說:「我說什麼時候開始才能開始!」 「可是時辰不對……」 瑲玹抬眼盯著小宗伯,「這裡面躺著的是我爹娘,我來做主!」 小宗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知所措地看向軒轅王,軒轅王不吭聲,只是看著瑲玹。 軒轅王記得第一次見瑲玹時,瑲玹還在繈褓中,他把瑲玹抱到懷裡,發現他對琴聲很敏感,宮廷樂師彈錯了一個音節,連話都不會說的瑲玹卻會蹙眉。 軒轅王以為瑲玹的性子隨了仲意,貪戀琴棋書畫這些沒用的東西,從此就對瑲玹再沒留意。 可這一次,軒轅王開始對瑲玹另眼相看。 這一天也是彤魚氏的祭禮,可因為纈祖是王后,青陽是眾人心中未來的軒轅王,軒轅王又對外宣稱昌僕是戰場上受了重傷,傷重不愈而亡,所以祭禮自然要比「病亡」的彤魚氏隆重很多。 彤魚氏的墓前冷冷清清,只有夷澎一個跪著。 阿珩走了過去,夷澎呵斥:「滾遠點。」 阿珩沒理會他,依舊走到了墓邊,夷澎勃然大怒,揮掌打阿珩,招招都是斃命的殺招,「你是來炫耀嗎?」 阿珩邊閃避邊說:「我該炫耀什麼? 炫耀我的三個親哥哥都被你們害死了嗎? 炫耀我的母親被你的母親逼得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嗎?」 夷澎驚疑不定地問:「你在胡說什麼?青陽不是活得好端端?」 「他已經死了,當你設計讓父王誤會他真要毒殺父王時,他喝下的毒藥正好在和赤宸對決時發作,死在了赤宸掌下。」 「那歸墟水底閉關療傷的青陽是假的?」 夷澎哈哈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娘,你聽到了嗎?害死哥哥的兇手原來早就死了!那個老毒婦也要死了!」 阿珩冷眼而看,夷澎笑夠了,才看著阿珩,說道:「以你的性子,這應該是你送給我的祭禮。小妹,你打算怎麼殺了我呢?」 阿珩說:「我已經動手了。」 夷澎笑說:「我相信你的話,可我不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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