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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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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王對昌僕說:「神族的兩百士兵都陣亡了,奉珩兒之命提前撤離的四千若水戰士全部活下,我已經派人繼續搜救,也許還能救出一些若水的戰士,你若有什麼要求,儘管開口。」 昌僕眉目冷厲,剛要張口,阿珩搶先說道:「父王,我在三日前派烈陽送信回來,講明炎灷意圖引爆火山,請您立即派神將救援,如今烈陽下落不明,不知父王可收到了信?」 軒轅王心念電轉,立即明白了一切,氣得臉色發青,五官都幾乎扭曲,可漸漸地,他神色恢復了正常,「這事我會派人去查。」 阿珩對軒轅王徹底死心,軒轅王肯定也會通過別的方式重重懲罰夷澎,可那不是阿珩想要的懲罰。 昌僕跪下,說道:「父王,雖然仲意已經屍骨無存,可我想求您為仲意舉行一個隆重的葬禮。」 軒轅王說:「我本就是這個安排,還有其他要求嗎?」 昌僕搖搖頭。 軒轅王道:「那我走了,你們若需要什麼,派人來直接和我說。」 躲在殿外的雲桑看到軒轅王走了,才帶著朱萸走進前殿。 她雖然嫁給了青陽,可在朝雲殿,仍是一個外人,所以她也一直深居簡出,凡事儘量回避。 阿珩向她問安,昌僕木然地坐著,猶如一個泥偶,對外界的一切事情都渾然不覺。 雲桑十分心酸,她還記得幾百年前的那場婚禮,火紅的若木花下,昌僕潑辣刁鑽、精靈古怪,在她心中,仲意和昌僕是唯一讓她羡慕的夫婦,令她相信世間還有伉儷情深,可老天似乎太善妒,見不得圓滿,竟然讓他們生死相隔。 雲桑對阿珩說:「前幾日,我深夜睡不著,出外散心,看到軒轅山下有火光,就過去查看了一下,正好看到夷澎領著幾個妖族圍攻一隻琅鳥,其中一個好似是狐族,說什麼要把琅鳥的鳳凰內丹取出,敬獻給狐王去療傷,我意識到是烈陽,就設法救了他,本想今日你回來時就告訴你,可我去找你時,隱隱聽到哭聲,似乎不太方便就回避了,沒想到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事。」 阿珩忙對她行禮,感激地說:「多謝你,烈陽如今在哪裡?」 雲桑說:「在珞迦那裡。烈陽的傷勢非常重,我幫不了他,只能把他送到珞迦那裡,讓珞迦幫他療傷。」 剛才只顧著烈陽的安危,沒有細想,阿珩這會兒才發覺雲桑剛才說的話疑點很多,烈陽的功力比雲桑強,烈陽都對付不了的人,雲桑肯定應付不了,唯一的解釋就是當時珞迦在場,不是雲桑救了烈陽,而是珞迦救了烈陽。 雲桑冰雪聰明,看阿珩神色,知道她已明白,索性坦然承認,「我知道瞞不過你,其實那天晚上我是出去見珞迦,因為聽說炎灷要投降,我有點不信,就去找珞迦詢問戰況,可惜我們去得晚了,烈陽已經昏迷,不知道烈陽為何而來。」 去得早又能如何? 雲桑雖然嫁給了青陽,可彼此都只是互相利用,即使知道了這個消息,也不見得會傳遞給軒轅王。 阿珩甚至暗暗慶倖他們不知道,否則也許雲桑會設法通知炎灷,到那時只怕連四千士兵和昌僕都逃不掉。 阿珩想到此處,突然冷汗涔涔,她如今怎麼變成了這樣? 雲桑和珞迦待她一直親厚,身為戰敗的異族,冒著得罪夷澎的風險救了烈陽,她卻如此多疑。 可她能不多疑嗎? 少昊對她和仲意何嘗不好呢? 但不管再好,那都是私情,在大義之前,他們這些生於王室、長於王室的人都只能舍私情、全大義。 泥偶般的昌僕突然站起來,向外跑去,阿珩忙拉住她,「嫂子,你去哪裡?」 「你沒聽到仲意的簫聲嗎?你聽。」 昌僕凝神聽了一會兒,著急起來,「怎麼沒有了?剛才明明聽到了。大嫂,阿珩,你們聽到了嗎?」 雲桑潸然淚下,阿珩心痛如絞,卻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寬解昌僕,也許只能寄希望於時間。 對有些人而言,時間會淡化一切,可對昌僕而言,也許時間只會一次又一次提醒她,仲意不在了! 就如神農王在妻子的墓旁對阿珩所說,漫長的生命只是令痛苦更加漫長! 軒轅王下令舉國為仲意服喪。 軒轅國如今國勢正強,大荒內各族各國都派了使者來弔喪,少昊作為仲意的姻親,雖不能親來,也派使者帶著王姬玖瑤來為舅舅服喪。 軒轅王在軒轅城內為仲意舉行了盛大的葬禮,阿珩不想纈祖白髮人送黑髮人,苦勸她留在了朝雲殿。 行完儀式,安葬時,昌僕要求只能軒轅族在場。 等把盛放著仲意使用過的器具的棺木放入墓穴,宗伯正要下令封閉墓穴,一直沉默的昌僕突然說:「等一等!」 眾人都驚詫地看向昌僕,昌僕凝視了一會兒仲意的棺材,回身對眾人哀聲說道:「今日我在這裡哀悼我的夫君仲意,在若水,還有六千多女人和我一樣,在哀悼痛哭她們的夫君。對我們若水族而言,勇敢地戰死沙場是一種榮耀!可我們不能接受被人陷害而死,那是對亡靈的褻瀆!對所有死者的不敬!親人的死亡就像是活生生地掏出了我們的心,可被人陷害而死的死亡卻像是心被掏出後,又被浸泡到了毒汁裡!仇恨一日不除,我們的心就永遠都泡在毒汁裡!」 昌僕盯著夷澎,「軒轅夷澎,你可聽到了地下亡靈們憤怒的吼叫,若水女人們痛苦的哭泣?」 夷澎淡淡地說:「我不知道四嫂在說什麼,請四嫂節哀順變,不要胡言亂語。」 軒轅王對侍女下令:「王子妃傷痛攻心,神志不清,快扶她下去。」 侍女們想把昌僕強行帶走,一群若水大漢噌一聲拔出大刀,擋在昌僕身周,殺氣凜然。 昌僕朗聲說道:「王姬發現了炎灷在佈陣引火山爆發,派人送信給軒轅王,請求他派神將去化解炎灷的陣法,我和仲意一直苦苦拖著炎灷,拖到了傍晚。只要援兵及時趕到,就肯定沒有今日的葬禮。可信件在中途被人截取,截取信件的人就是他——軒轅族的九王子!」 昌僕指著夷澎,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夷澎。 昌僕的視線慢慢掃過所有的軒轅族人,眸光冷冽,面容肅穆,一瞬間軒轅王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昌僕說道:「自從我父親跪在軒轅王腳下,把最古老的若木花雙手捧給軒轅王,選擇了歸順軒轅國時,我們就是軒轅的子民,也就是軒轅九王子的子民,可他卻為了一己私仇背叛了自己的子民。作為若水的族長,為了六千族民的亡靈,六千女人的哭泣,我不能原諒他,若原諒了他,我無顏回若水!作為仲意的妻子,他殺我夫婿,我更不能饒恕他!」 說話聲中,昌僕突然拔出早已藏在袖中的匕首,飛身躍起,拼盡全力,刺向夷澎。 少昊鑄造的兵器真正發揮出了它可怕的威力,人器合一,氣勢如虹,無堅不摧。 夷澎早已習慣王族內隱藏在黑暗中的鉤心鬥角,怎麼都沒有想到昌僕竟然敢當眾殺他,踉踉蹌蹌地後退,匆匆忙忙地佈置結界,卻擋不住昌僕早有預謀、不顧生死的全力一擊。 昌僕勢如破竹,所有的阻擋都被衝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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