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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第十九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

  青陽把珠子帶回朝雲峰,纈祖立即派人去請軒轅王。

  軒轅王細細詢問清楚珠子的來歷,又看到珠子吞噬鮮血靈力的異狀,對纈祖道:「我知道珩兒死了,你很難過,我也想要珩兒回來,可這不是珩兒,這只是虞淵結出的魔物,應該儘早銷毀,否則後患無窮。」

  纈祖出身上古名門「四世家」,自然清楚魔物的可怕,她不停地撫摸著珠子,好一會兒方說道:「即使是魔物,也是珩兒變作的魔物,我不信她會連父母兄長都傷。」

  青陽和仲意都跪下,向軒轅王磕頭懇求。

  軒轅王無奈,只得同意嘗試一次,「如果這確實是害人的魔物,就必須要在它為禍世人前除掉。」

  否則讓世人知道他縱容魔物,會毀他名望,對他的王圖霸業不利。

  軒轅王秘密傳召精善佈置陣法的知未,在朝雲峰布下神陣,又命尹朱和象林兩個心腹守陣。

  軒轅王、纈祖、青陽、仲意同時把自己的靈血注入珠內。

  珠子像虞淵一樣貪婪,吞噬著一切,隨著他們注入的靈力和鮮血越多,它吞噬的力量越來越強大,軒轅王察覺不對,當機立斷地切斷了自己和珠子間的聯繫,可纈祖、青陽、仲意明明感覺自己像是要被虞淵吞噬掉一樣,仍不肯放棄。

  纈祖的臉色迅速黯淡,就好似一株大樹正因失去水分而枯萎死亡,軒轅王一面強行分開纈祖和魔珠,一面高聲下令,切斷了陣法。

  仲意軟倒在地,雙目緊閉,臉黃如蠟,身子不停地打哆嗦,顯然靈體受了重創,守在陣法外的昌僕急忙撲過來,護住他的靈體。

  青陽臉色煞白,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他雖然神力高強,可正因為他覺得自己神力高強,又對阿珩的死心懷愧疚,所以剛才在輸入靈力和鮮血時,幾乎不管不顧地想多輸一點,一心想救活妹妹,受傷更重,若不是軒轅王及時阻止,只怕他性命都難保。

  軒轅王看到魔珠差點要害死兩個兒子,不禁勃然大怒,對尹朱下令:「取出四象鏡,布滅魔陣,把這個魔物銷毀。」

  纈祖身軟無力,拽著軒轅王衣袖,哀聲請求:「不要!」

  軒轅王看到纈祖的樣子,心中一痛,說道:「你以為我不思念珩兒嗎?她可是我唯一的女兒,可這已經不是珩兒。青陽因為珩兒的死一直心懷愧疚,仲意又是個鑽牛角尖的性子,一日不除去珠子,他們二人勢必會想方設法喚醒珠子,今日有我和知未在,他們僥倖保住了一命,下次呢?我實不想再失去兩個兒子。難道你要因為一個已死的女兒再失去兩個兒子嗎?」

  纈祖看到兩個重傷的兒子,知道軒轅王所說都是實情,不能留魔珠,可又明明感知那是珩兒所化,不禁心如刀割,淚若雨下。

  軒轅王知道纈祖在知未等人心中很有影響力,怕待會兒纈祖再行阻攔,便暗用靈力,讓纈祖昏睡過去。

  軒轅王命宮人將纈祖、青陽、仲意都送回朝雲殿。

  尹朱來稟奏:「四象鏡已經取出,要佈陣嗎?」

  滅魔陣是盤古所創的殺陣,不論神魔,一入陣法就是死路,迄今為止沒有一個能活著走出滅魔陣。

  四象鏡是佈陣的神器,盤古仙逝後,四象鏡被西陵氏的先祖收藏,後來作為纈祖的嫁妝,來到軒轅族。

  軒轅王將手放在珠子上,他也能感受到珠子和他的血緣牽絆,遲遲沒有下令。

  尹朱恭立一旁,靜靜等候。

  軒轅王畢竟是殺伐一方的霸主,縱然心中不舍,卻絲毫不為私情左右,半晌後,對知未點了點頭。

  知未等領命而去,開始設置滅魔陣。

  老天似乎也感應到了一切,自開始佈陣,就天色陰沉,風雨交加,天際一直有雷聲轟隆隆地傳來。

  天靈地氣受四象鏡召喚彙聚而來,青陽和仲意心有所感,竟然同時醒了過來,看到外面天色黑沉,大雨如注,立即明白了一切,掙扎著想起來,可軒轅王早料到他們會如此,派了神將守護,根本不允許他們走出屋子半步。

  仲意不顧傷勢,想強行闖出去,被兩個神將左右駕著,放回榻上,還用龍骨鏈條把他牢牢鎖住,仲意又氣又急,破口大駡,兩個神將嘴裡說著「殿下恕罪」,神色卻毫不遲疑,顯然軒轅王早有嚴旨。

  青陽行動困難,又對軒轅王更加瞭解,知道不可能闖出去,只是默默坐著,望著軒轅山頂——黑色的雷雲越聚越厚,雷雲後有金色的電光閃爍,只等陣法成時,雷電交擊,陣法自會引天火而下,五雷轟擊,將魔珠徹底毀滅。

  因為阿珩的死,仲意已經兩百年沒有和青陽說過話,此時無計可施,忍不住叫道:「大哥,你就看著小妹粉身碎骨嗎?我不管她是不是魔,我只知道她是我妹妹。」

  他話語剛落,昌僕提著兩個食盒,披著斗篷進來,她隨手把食盒扔到地上,趴在仲意身邊,低聲說道:「我已經調遣了若水精兵,一定會設法把珠子偷出來。」

  仲意心中一震,握住了昌僕的手,只覺心潮起伏,似有千言萬語,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反抗軒轅王是死罪,昌僕卻毫不計較後果,不惜用一族命運與軒轅王對抗,但是他能自私地不顧昌僕和若水族嗎?

  昌僕完全知他所想,柔聲道:「忘記我們成婚之夜的誓言了嗎?夫妻一心,相守一世,生同衾、死同穴!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的妹妹就是若水族的女兒,不管任何險境,我們若水族人永不背棄自己的族人!」

  仲意點了點頭,昌僕決然起身,就要衝進風雨中,青陽冷冷說道:「如果憑你們一群半妖的若水族就能破解軒轅族布下的滅魔陣,軒轅族也不會被大荒內尊稱為三大神族。
你如今是一族之長,做事應該多動點腦子,別把送死當成是英勇!」

  仲意關心則亂,對青陽怒目而視,掙扎著恨不得撲打過去,昌僕卻聽出青陽話外有話,「既然大哥覺得我們若水族不行,那大哥有什麼更好的法子?」

  青陽說道:「這個時候最應該去救阿珩的人不是你,你也沒那個能力。」

  仲意氣急,語出譏諷,「那該是誰?難不成是你為阿珩挑選的夫婿高辛少昊?少昊倒是有能力,可我們再沒河圖洛書和他交換了。」

  青陽不理會仲意的譏諷,對昌僕說道:「你乘我的坐騎去找赤宸,把這個消息告訴赤宸。」

  昌僕恍然大悟,兩百年來,她和仲意年年都去虞淵祭奠阿珩,年年都能看到虞淵外又多了幾株桃樹。

  頭幾年,仲意氣得全砍了,可赤宸不聲不響地又種回去,仲意砍幾次,他種幾次,到後來仲意也不砍了,只冷笑著說我看他能種多久,卻沒想到赤宸就這麼種了兩百年。

  青陽又道:「你讓朱萸立即通知少昊。」

  仲意想反對,青陽盯著他說道:「阿珩畢竟是少昊明媒正娶的妻子,救不救在他,如今的情形卻必須讓他知道,何況多一個人多一分機會。」

  仲意沉默了一瞬,對昌僕點點頭,昌僕攏攏斗篷,沖進了漫天風雨裡。

  因為滅魔陣,軒轅山方圓百里都黑雲密佈,傾盆大雨下個不停,在厚厚的雷雲中,金色的閃電像無數條金蛇一般扭動閃耀,整個天空就好似墨色的布匹上繡著亂七八糟的金紋。

  風雨怒吼,掩蓋了一切聲音,卻有悲涼的歌聲穿破風雨,隱約傳來。

  哦也羅依喲
  你的眼為什麼緊閉
  不肯再看我
  若我讓你流淚
  請將我的眼剜去
  只要能令你的眼再次睜開

  哦也羅依喲
  你的心為什麼碎了
  不肯再憶我
  若我讓你悲傷
  請將我的心掏去
  只要能令你的心再次跳動

  ……

  赤宸一襲耀眼的紅袍,腳踩大鵬,分開風雨,裂雲而來。

  尹朱上前,喝道:「來者止步,前方是軒轅族禁地。」

  赤宸不看他,只對峰頂的軒轅王朗聲道:「我是神農督國大將軍赤宸,前幾日遺失了一顆心珠,晝夜難安,聽聞被軒轅王拾得,特來求取,還望軒轅王賜還,感激不盡。」

  尹朱問:「不知大將軍如何證明珠子是你的?」

  赤宸把珠子的大小、顏色說得清清楚楚,尹朱啞口無言,象林問軒轅王:「要屬下帶兵把他驅趕走嗎?」

  軒轅王搖頭,「赤宸性子狂妄自大,剛才卻刻意強調自己是神農督國大將軍,用身份表明他可以調動神農軍隊,是警告我們如果敢動兵,他也會動兵,若我們不能證明珠子不是他的,反倒是他占了理,偏偏我們還真沒辦法證明珠子不是他的。」

  家醜不外揚,軒轅王連對尹朱他們都未說明珠子的來歷,更不可能告訴世人魔珠是他的女兒所化。

  如果讓天下人知道他的女兒是魔,那將是對他威望的毀滅性打擊。

  象林怒道:「打就打!誰會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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