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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我只猜到了是她寫的匿名信揭發我考試作弊。」

  「她自以為做得很隱秘,但她太心急了,如果她沒寫第二封匿名電子郵件,還不好猜,可她給MG的高管發了第二封匿名郵件,目的顯然是想讓你丟掉工作,我們稍微分析了一下你丟掉工作後誰有可能得益,就推測出是她。」

  「我們?你和陸總?」

  「對,他要開除你,總得先跟我打個招呼,從時間上來說,我應該是第一個知道MG會開除你的人。Elliott說必須按照公司規定處理,讓我包涵,我和他隨便分析了下誰寫的匿名信,得出結論是吳倩倩。」

  顏曉晨鬱悶了,「你有沒有干涉我進MG?」

  「沒有,絕對沒有!那時,你已經在MG實習了,我去北京出差,和Elliott、Lawrence一起吃飯,Lawrence是MG的另一個高管,Elliott的臂膀,今天也來了。我對他們隨口提了一下,說有個很好的朋友在他們手底下做事。」

  顏曉晨的自信心被保全了,把話題拉了回來,「吳倩倩寫匿名信,並沒有侵犯公司利益,陸總為什麼要把她踢出公司?是你要求他這麼做的嗎?」

  「我沒有!不過……我清楚Elliott的性子,他這人在某些事情上黑白分明,其中就包括朋友,如果吳倩倩和你關係交惡,她這麼做,Elliott應該會很賞識她,能抓到對手的弱點是她的本事,但吳倩倩是你的朋友。」顏曉晨明白了,「忠誠!陸總不喜歡背叛朋友的人。」

  程致遠笑,「大概Elliott被人在背後捅刀捅得太多了,他很厭惡吳倩倩這種插朋友兩刀的人。你也別多想,我和Elliott並不是因為你才這樣對吳倩倩。像吳倩倩這種人,第一次做這種事時,還會良心不安、難受一陣,可如果這次讓她成功了,她嘗到了甜頭,下一次仍會為了利益做同樣的選擇。現在她看似吃了苦頭,卻避免了將來她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

  顏曉晨低聲說:「你是借刀殺人。」其實,她當年就猜到有可能是吳倩倩,畢竟她關係要好的同學很少,最有可能知道她幫沈侯代考的人就是宿舍的舍友。如果是平時交惡的同學,想報復早就揭發了,沒必要等半年,匿名者半年後才揭發,只能說明之前沒有利益衝突,那個時間段卻有了利益衝突。吳倩倩完全符合這兩個條件,再加上她在出事後的一些古怪行為,顏曉晨能感覺出來,她也很痛苦糾結,吳倩倩並不是壞人,只是太渴望成功。當年,顏曉晨沒精力去求證,也沒時間去報復。報復吳倩倩並不能化解她面臨的危機,她犯的錯,必須自己去面對,所以當吳倩倩疏遠她後,她也毫不遲疑地斷了和吳倩倩的聯繫。今天之前,她還以為吳倩倩過得很好,沒想到她也被失業困擾著。

  顏曉晨說:「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不管是我,還是吳倩倩,都為我們的錯誤付出了代價,你說過『everyone deserves a second chance』,請不要再為難吳倩倩了。」

  「我雖然很生氣,畢竟一把年紀了,為難一個小姑娘勝之不武,唯一的為難就是讓她失去了MG的工作,之後她找工作一直不順利,和我無關。」

  程致遠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薔薇花叢中的沈侯,這個他眼中曾經的青澀少年已經完全蛻變成成熟的男人,他紳士周到地照顧著吳倩倩,從他的表情絲毫看不出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快要七點了,晚上的酒宴就要開始,程致遠帶著顏曉晨朝餐廳走去。

  賓客少了一大半,餐廳裡十分空蕩,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撥賓客,餐廳裡是四桌親戚,服務生上的是中式菜肴,餐廳外的露臺上是四桌同學朋友,服務生上的是西餐,大家各吃各的,互不干擾,比中午的氣氛更輕鬆。

  程致遠和顏曉晨去裡面給長輩們打了個招呼,就到露臺上和朋友一起用餐。

  不用像中午一樣挨桌敬酒,大家都很隨意,猶如老朋友聚會,說說笑笑。有些難得一見的朋友湊在一塊兒,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聊著工作生活上的事,已經完全忘記是婚宴了,權當是私人聚會。

  雖然因為沈侯,顏曉晨一直很緊張,但她努力克制著,讓自己表現如常,到現在為止,她也一直做得很好。

  溫馨的氣氛中,吳倩倩突然醉醺醺地站了起來,舉起酒杯說:「曉晨,我敬你一杯!」

  眾人隱約知道她們是同宿舍的同學,都沒在意,笑眯眯地看著。顏曉晨端著杯子站了起來,「謝謝!」

  她剛要喝,吳倩倩說:「太沒誠意了,我是酒,你卻是白水。」

  今天一天,不管是喝交杯酒,還是敬酒,顏曉晨的酒杯裡都是白水,沒有人留意,也沒有人關心,可這會兒突然被吳倩倩叫破,就有點尷尬了。

  魏彤忙說:「曉晨不能喝酒,以水代酒,心意一樣!」

  吳倩倩嗤笑,「我和曉晨住了四年,第一次知道她不能喝酒,我記得那次她和沈侯約會回來,你看到她身上的吻痕,以為她和沈侯修成正果了,還拿酒出來要慶祝她告別處女生涯。」

  劉欣暉已經對吳倩倩憋了一天的氣,再忍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吳倩倩,你還好意思說同宿舍住了四年?哪次考試,你沒複印過曉晨的筆記?大二時,你半夜發高燒,大雪天是曉晨和我用自行車把你推去的校醫院!曉晨哪裡對不起你了,你上趕著來給她婚禮添堵?就算曉晨和沈侯談過戀愛又怎麼樣?現在什麼年代了,誰沒個前男友、前女友?比前男友,曉晨大學四年可只交了一個男朋友,你呢?光我知道的,就有三個!比噁心人,好啊!誰不知道誰底細……」

  魏彤急得使勁把劉欣暉按到了座位上,這種場合可不適合明刀明槍、快意恩仇,而是要打太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程致遠端起一杯酒,對吳倩倩說:「這杯酒我替曉晨喝了。」他一仰頭,把酒喝了。對沈侯微笑著說:「沈侯,你女朋友喝醉了,照顧好她!」

  沈侯笑笑,懶洋洋地靠著椅背,喝著紅酒,一言不發,擺明瞭要袖手旁觀看笑話。

  吳倩倩又羞窘又傷心,眼淚潸然而下,沒理會程致遠給她的梯子,對劉欣暉和魏彤嚷,「一個宿舍,你們卻幫她,不幫我!不就是因為她現在比我混得好嘛!我是交過好幾個男朋友,可顏曉晨做過什麼?你們敢說出來,她為什麼不敢喝酒嗎?她什麼時候和沈侯分的手嗎?她什麼時候和程致遠在一起……」

  隔著衣香鬢影,顏曉晨盯著沈侯,吳倩倩做什麼,她都不在乎,但她想看清楚沈侯究竟想做什麼。沈侯也盯著她,端著酒杯,一邊啜著酒,一邊漫不經心地笑著。

  隨著吳倩倩的話語,沈侯依舊喝著酒、無所謂地笑著,就好像他壓根兒和吳倩倩口中不斷提到的沈侯沒有絲毫關係,顏曉晨的臉色漸漸蒼白,眼中也漸漸有了一層淚光。因為她不應該獲得快樂、幸福,所以沈侯就要毀掉她的一切嗎?他根本不明白,她並不在乎快樂幸福,她在乎的只是對她做這一切的人是他。

  顏曉晨覺得,如果她再多看一秒沈侯的冷酷微笑,就會立即崩潰。她低下了頭,在眼淚剛剛滑落時,迅速地用手印去。

  沈侯以為她已經完全不在乎,可是沒有想到,當看到她垂下了頭,淚珠悄悄滴落的刹那,他竟然呼吸一窒。

  吳倩倩說:「顏曉晨春節就和程致遠鬼混在一起,四月初……」沈侯猛地擱下酒杯,站了起來,一下子捂住了吳倩倩的嘴,吳倩倩掙扎著還想說話,「……才和沈侯分手,懷孕……」但沈侯笑著對大家說:「抱歉,我女朋友喝醉了,我帶她先走一步。」他的說話聲蓋住了吳倩倩含糊不清的話。

  沈侯非常有風度地向眾人道歉後,不顧吳倩倩反對,強行帶著吳倩倩離開了。

  顏曉晨抬起頭,怔怔看著他們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道在座的賓客根據吳倩倩的話猜到了多少,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剛才愉悅輕鬆的氣氛蕩然無存,人人都面無表情,尷尬沉默地坐著。

  顏曉晨抱歉地看著程致遠,囁嚅著想說「對不起」,但對不起能挽回他的顏面嗎?

  程致遠安撫地握住了她的手,笑著對所有人說:「不好意思,讓你們看了一場肥皂劇。」

  一片寂靜中,喬羽突然笑著鼓起掌來,引得所有人都看他,他笑嘻嘻地對程致遠說:「行啊,老程!沒想到你能從那麼帥的小夥子手裡橫刀奪愛!」

  陸勵成手搭在桌上,食指和中指間夾著根沒點的煙,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著桌子,「那小夥子可不光是臉帥,他是侯月珍和沈昭文的獨生子。」

  幾張桌上的賓客不是政法部門的要員,就是商界精英,都是見多識廣的人精,立即有人問:「難道是BZ集團的侯月珍?」

  陸勵成笑笑,輕描淡寫地問:「除了她,中國還有第二個值得我們記住的侯月珍嗎?」

  眾人都笑起來,對陸勵成舉重若輕的傲慢與有榮焉,有人笑著說:「我敬新郎官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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