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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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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躬身謝恩,康熙笑問:「還有嗎?給他們每人一份嘗嘗你的手藝。」我笑答:「有呢,只是再沒有這樣的綠玉荷葉碟,不那麼對景了。」 說完轉身示意玉檀端進來。玉檀端著幾套琉璃碗碟進來,我先給太子爺奉上,他伸手欲接,我裝著未看見,輕輕擱在了桌上,然後一躬身走開。給四阿哥端了一碗擱在桌上,禁不住嘴角帶著絲幸災樂禍的笑瞅了他一眼,他眼光淡淡,目注前方,恍若未見。轉到八阿哥身旁時,他正含笑看著四阿哥,我低垂著頭放下碗碟,俯了俯身子後就轉到了十阿哥身旁。 待給所有阿哥上完,各人開始食用,我立在康熙身後,看四阿哥舀了一小勺布丁,剛一入口,就蹙了眉頭,瞬即眉頭展開,面色恢復如常,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用著。康熙笑問:「味道如何?」幾位阿哥都紛紛贊道:「確如皇阿瑪所言。」唯獨四阿哥沒有說話,康熙目注著四阿哥問:「你覺得呢?」 四阿哥回道:「兒臣也覺得甚好,正在回味,一時未顧及回答。」我趕忙低頭咬唇強忍著笑。 待康熙用完,我收了碗碟退出來,把碗碟隨手交給太監,快走了幾步躲開,捂著肚子就開始笑,笑得眼淚差點兒出來。原來忍笑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待笑夠了,又趕忙回去,和玉檀備好茶,給各位阿哥奉茶。我靜靜立在康熙身後,只見四阿哥面色平靜,一面陪康熙笑談,一面一杯接一杯地喝著茶。我再不敢抬頭,只顧著忍笑。 待得李德全服侍康熙起身離開後,各位阿哥也紛紛離去。玉檀和我一面往回走,一面低聲道:「今日四王爺喝了好多杯茶。」我撲哧一聲,又開始笑。玉檀被我笑得懵住,我揮手說:「沒什麼,就是今日開心。」 正走著,看到十三阿哥立于大樹下乘涼,我讓玉檀先行,快步走過去笑問:「四王爺呢?」十三阿哥道:「去更衣了。」我一聽又開始笑起來。喝了那麼多杯茶,是要去的。 十三阿哥笑問:「什麼事情讓你這麼樂不可支?」 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告訴十三阿哥:「四王爺今日吃的點心裡我加了一些別人沒有的東西。」 十三阿哥問:「什麼?」 我捂著肚子說:「鹽。」 十三阿哥一聽,立即愣住,滿臉不敢置信,過了半晌,忽地也開始大笑,拍著腿道:「我說呢,難怪四哥是灌茶而非喝茶。哈,哈……天哪!你可真是包天的膽子,連四哥你也敢捉弄,還當著皇阿瑪的面。」 我笑道:「誰讓他老是捉弄我?再說,若不當著皇上的面,他豈能由我擺佈?」話音未落,忽看到四阿哥正走過來,我忙說:「我走了。」說著就要逃,十三阿哥一把抓住我笑說:「有膽子做,就不要跑。」 我急得直跺腳,央求道:「他只怕現在正在氣頭上呢,你先容我避避。」十三阿哥猶豫了下,松了手,我忙拔腳就跑,未及跑出幾步,只聞得四阿哥冷冷道:「回來!」聲音不高,我的腳卻再也邁不出去,定定地立了會兒,耷拉著臉轉身慢慢蹭了過去。 我偷眼打量了一下,他和十三阿哥正並肩立於樹下,面色清冷,難辨喜怒,十三阿哥有些擔心地看著我。 待蹭到跟前,我低頭默默立著,他靜靜目注著我,忽地對十三阿哥說:「你先回。」我忙可憐巴巴地看向十三阿哥,十三阿哥無奈地搖搖頭,表示愛莫能助,然後走了。 我低頭等了半晌,四阿哥卻一直未出聲。實在受不了他的目光,抬頭道:「要打要罰隨你,可是別這麼吊著。」 他淡淡說:「伸手。」 我蹙眉看著他,不會吧?他還真要罰?努努嘴,把手伸了過去。他伸手過來,我正等著他一掌落下時,他已經握著我的手,帶著我轉到了大樹背面。 他斜斜倚著樹幹,把我半拽進懷裡,問:「你現在不怕我了?」 我道:「我幾時怕過你?」 他緊了緊手,我的手有些疼,忙道:「以前是有一點點怕。」 他哼道:「一點點?」 我賠笑用手比畫道:「再多一點點。」 他道:「看來還是讓你怕點兒好。」 我瞥了眼他,低頭等著他如何讓我再怕。過了會兒,他忽然放開我的手,邁步就走。我愣了刹那,心中一慌,忙追了上去,問:「你真生氣了嗎?」他緊閉雙唇,眼光看著前方,只是邁步。我急道:「你不理我了?」他仍舊不看我一眼。 我一急,也不顧兩人正在路上,拽著他衣袖,攔在他身前道:「我以後再不捉弄你了。」 他停了腳步,無奈地道:「我沒有生氣。」他的表情讓我心中一松,忙放開他衣袖,讓開路。 他繼續大步而行,我在側旁快步跟著,問:「那你幹嗎剛才一句話也不說?」 他皺著眉頭,道:「我很渴。」 我知道我不該笑的,可是隨他走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低頭吭哧吭哧地壓著聲音笑起來。他盯了我一眼,我忙咬唇忍住,可不多久又笑了起來,他沒再理會,自顧快步而行。 待看到前頭的太監,我忙叫了過來,笑著吩咐:「趕緊端杯茶來,跑快點兒。」他匆匆快跑著而去。我向四阿哥行禮告退,笑道:「王爺等茶吧,應該很快的。」他蹙眉揮揮手,我笑著轉身而去。 到晚間睡覺時,我躺在床上仍然想一回笑一回。待笑累了,人也沉沉睡了過去。第二日起床後,玉檀笑看著我說:「很久未見姐姐心情這麼好過了,連眼睛裡都是笑意。」我「啊」了一聲,問:「有嗎?」玉檀點點頭。 我忙打開鏡匣一照,真是眉梢眼角帶著笑意。我上次眉眼俱笑究竟是什麼時候?久遠得我都不知道從何想起。 盛夏早已過去,太子爺的脾氣卻沒因暑氣消散而緩和,反而越發急躁。我想到他至死的囚禁生涯,頗多感慨同情,可轉而一想他若不被囚禁,我恐怕就要嫁給他,讓我在嫁他和他被囚禁中選擇,我毫無疑問選擇後者,又覺得自己的感慨同情很是虛偽,人總是在自己安穩後才會想起同情。 康熙和眾位娘娘、阿哥、福晉、格格們都聚在太和殿慶祝中秋佳節。當值的太監宮女們各自忙碌,不當值的也聚在一起飲酒取樂共慶佳節。 我提著食盒,本想回屋,臨時突然改變主意,想著現在的御花園肯定沒有人,幾株桂花又開得正好,不如索性到那裡賞月、賞桂花、飲酒,不是比自個兒在屋裡更好? 御花園果然清清靜靜。涼如水的夜色中,浮動著桂花馥鬱的香氣,我不禁腳步慢了下來,深深吸了幾口,正舉頭望月,一縷笛音乍起,唬了我一跳。 待心神定下,不禁有些詫異,誰在這裡吹笛?也不急著去尋,隨手將食盒擱於地上,背靠大樹,半仰頭看著圓月,靜品這一曲《梅花三弄》。 雪中寒梅,姿態高潔,雖無百花相陪,卻臨風搖曳、自得其樂。所謂聽曲知人,我心中約莫知道是誰,含著絲笑提起食盒,尋音而去。 人未到,笛音卻轉哀,仿若一陣狂風突起,滿樹梅花終被打落,再不甘心,卻也得與泥塵共處。我心中驚詫,他何時竟然有如此傷痛?不禁腳步放緩,輕輕走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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