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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上卷 第十二章 一種相思獨自愁

  康熙四十八年,六月,熱河。

  康熙此次塞外行圍,只帶了太子爺胤礽和八阿哥胤禩,其中緣由卻是非關愛寵。

  一方面,八阿哥胤禩雖在一廢太子後因為結黨營私遭到訓斥,卻仍然是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與八阿哥私下交好的大臣常有關於太子德行有失檢點的摺子上奏,而朝中重臣如李光地等,一直都不認同胤礽,認為其才德不能服眾,所以全都站在了一貫在朝中有「八賢王」之稱的八阿哥胤禩一方。而八阿哥胤禩不僅與同宗貴胄親近,在江南文人中亦有極好的口碑。他的侍讀何焯是著名的學者、藏書家、書法家,曾經求學于錢謙益、方苞等人,在江南文人中很有影響力,經常代八阿哥在江南搜購書籍,禮待士人,以至於江南讀書人都讚譽八阿哥「實為賢王」。

  八阿哥的一切都讓康熙這樣一位「凡事皆在朕裁奪」的君主不能容忍,不能放心留八阿哥在京城,遂命八阿哥伴駕隨行,又命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這些和八阿哥要好的阿哥留在京中,不得與八阿哥互通消息,以防自己不在京城時發生什麼意外。

  另一方面,太子胤礽自從恢復太子之位後,因為勢力被削弱,他在追隨自己的大臣的幫助下,開始積極結交朝內其他大臣,常在府中議事。這讓康熙也心中不安,而此次塞外之行,康熙打算一直從四月末待到九月底,整整五個月的時間,唯恐有逼宮退位的事情發生,他豈能放心留太子朝內一切事務均由快馬每日呈報,康熙親自定奪。年初被加封為親王的四阿哥因為在「太子事件」中德行穩重,受到康熙信任,命其在京城內代康熙發佈行令。

  胤礽對八阿哥胤禩頗為忌恨,不經意間總是陰沉地看著胤禩,眼中刀光劍影,待反應過來,又常常笑稱著八弟,更為熱情地去掩飾。八阿哥胤禩卻一如平常,待人接物溫文爾雅、謙遜和藹,對太子更是尊重禮敬,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太子的敵意。

  我經常看到他倆,再想想康熙,就心歎,太累了,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

  一日,康熙騎馬歸來,與各位阿哥大臣閒聊,我正好進去奉茶。康熙喝了一口茶後,突然笑說道:「朕有些懷念你去年行圍時做的冰鎮果汁。」看著太子續說道,「朕還記得當時給朕的是菊花,給胤礽的是牡丹。」

  太子忙笑說道:「兒臣的正是牡丹,兒臣也頗為惦念,看著精緻,吃著也很是祛熱。」

  我忙躬身說道:「皇上既然想,奴婢明日就預備。」

  康熙點點頭,又問道:「朕記得你當日求朕准你學馬,學會了嗎?」

  我回道:「勉強算是會一點兒了。」

  康熙笑說道:「朕准你繼續學,直到學好學精。」

  我不願壞了康熙的興致,忙露一臉雀躍之色,高興地大聲回道:「謝皇上。」

  康熙看我一副小船不可載重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底下坐著的大臣也陪著笑起來。我行完禮,靜靜退了出來,只知道剛才我與康熙、太子對答時,八阿哥一直微笑著目視著我,我不敢回視,只當做不知道。

  今次我仍然與玉檀同住一頂帳篷,自從上次月下聽她傾吐過心事後,我待她越發與眾人不同,心中真把她當妹妹來疼惜,她也對我越發細心體貼,兩人感情甚好。

  她看我有了旨意,卻並沒有去要馬騎,不禁納悶地問我:「姐姐不是很喜歡騎馬的嗎?怎麼不去學了呢?」

  我心中一歎,想著讓軍士教,大概都是像尼滿那樣敷衍我,目標不是教會我騎馬,而是千萬不要讓我有什麼意外,不如不學。除非能像四阿哥那樣,不顧慮我的身份,只是教我,不禁想起他教我騎馬時的認真專注。想到這裡,猛地一驚,我怎麼腦子裡居然會記得這麼清楚?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竟一絲不落。趕忙岔開心神,強笑道:「這兩日有些乏,等休息好了就學。」

  這次跟來的阿哥少,僅來的兩位還彼此不合;隨行的大臣彼此間也疙疙瘩瘩,中間派則不願輕易出風頭,於其中左右為難,小心遊走,唯恐招惹了哪個,將來都結果堪虞;蒙古人雖來覲見,但見著太子爺,卻都面色不快。

  而大家在康熙面前還要歌舞昇平地演戲,氣氛頗有些詭異,康熙早已察覺,卻只做不知。我想,不錯,這才是好法子,難得糊塗。

  一日下午,正在外面閒逛,忽看到敏敏格格,美麗依舊。我側身站在一旁讓她先行。她卻走到我身邊站定,看著我說道:「我上次見過你。」

  上次沒留心,這次才注意到她漢語說得不太標準,我凝神細聽後,有意放慢了語速說道:「是的,奴婢上次也伴駕隨行。」

  她聽我一字一頓地說話,不禁笑了,說道:「我雖說得不太好,可聽卻沒問題,你就照常說吧。」

  我點頭。她看著別處想了會兒,說道:「你若有時間,可願陪我走一會兒?」

  我想閑著也是閑著,倒很樂意和這位做派爽利的敏敏格格聊天。而且看她好似有什麼心事,欲言又止的,若和十三阿哥有關係,倒是不能不過問,遂兩人結伴閒逛起來。

  我笑問道:「格格怎麼沒有去騎馬呢?」

  她回道:「我們整日都可以騎,可不像你們這些住在紫禁城裡的人,要特特地尋了機會來騎。」

  我一笑沒有搭腔。她問道:「你騎得好嗎?」

  我笑著說道:「這話你可問錯了,你應該問我,你會不會騎?」

  她大為吃驚地看著我,說道:「只說漢人的姑娘不會騎馬,怎麼你也是漢人嗎?」我回道:「我是滿人,不過的確不怎麼會騎馬,倒是挺想學的。」

  她一聽,來了興致,說道:「那我教你吧,我還沒有教過人騎馬呢,不過我保證能教好你。」

  我聽後,高興地應好,想著沒有再好的了。

  敏敏格格還真是個急性子,說教就教,拉著我就朝馬廄行去。走了好一會子,還未走到,卻正好碰到幾個漢子在騎馬慢遛著,有蒙古人,也有滿人,看到敏敏格格和我,都下了馬,蒙古人忙著給敏敏格格請安,滿人給敏敏格格請完安,又趕著給我請安。

  敏敏格格對我笑道:「倒是省了我們不少工夫。」說完隨手挑了兩匹馬,那幾個蒙古人自是滿口答應。

  我們兩人各自騎了一匹,緩緩走著。敏敏格格側頭看著我問道:「你不是一般的宮女吧?」

  我笑回道:「只不過在御前侍奉,他們都給幾分面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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