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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我一下僵在那裡,十三阿哥輕笑了幾聲,又咳嗽了幾聲,強忍著笑說道:「這個……這個,我還有點兒事情,就先走了。」我忙伸手去拽他,卻被他輕巧地閃開,一面低聲笑著斜睨了我一眼,一面快步走開。

  我心裡愁腸百轉,想著,該如何解釋呢?如何解釋他才能相信?又如何解釋才能讓他不會惱羞成怒呢?

  正心裡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卻淡然問道:「那日皇阿瑪和二哥都說了些什麼?」

  我的忐忑不安、萬千思緒立即消失無蹤。只是一時心裡說不清什麼滋味,應該是安心,可居然還有隱隱的失落,不禁暗自嘲笑自己也有自作多情的一天。

  靜了靜心神,淡然答道:「奴婢當時守在外進,皇上和二阿哥在裡進,奴婢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他瞟了四周一眼,緊走了兩步,我不禁後退,他又隨了上來。我發覺已經緊貼著樹幹,退無可退,只能和他近距離地站在一起,感覺他的呼吸可聞。他輕聲說道:「你是在惱我那天晚上嗎?」

  我忙搖了搖頭,想著你不惱我就行,我可不敢惱你,一則本就是自己先引得他誤會,二則我還沒吃熊心豹子膽。

  他盯著我的眼睛慢聲說道:「當時我也許錯解了你的意思。」我忙不停點頭。心想,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心還未來得及放下,就看他凝視著我緩緩一笑,我立即覺得渾身毛骨悚然,冷氣從腳底直往上冒,果然,他帶著笑意接著說道:「可我不後悔親了你。」我立即心頭狂跳,還得強壓著緊張,思索他話裡意思,看看怎生應對。

  他說完,手伸到我脖子處,輕輕扯了一下我的衣領,朝裡看了一眼。冰涼的手指若有若無地滑過我的肌膚,只覺得身子也在變冷。如此輕佻的舉動,他卻做得坦坦蕩蕩、自然無比,好似我與他天經地義就該如此。我心中一怒,火氣直沖腦袋,也顧不上他將來是不是雍正,揮手就把他的手用力打開。

  他倒並未在意,順著我的動作,收回了手,退後兩步,聲音平平地問道:「怎麼沒戴著?」

  我立即反應過來原來他是要看我是否戴了那條鏈子,硬邦邦地回道:「在屋子裡,下次四爺進宮,奴婢還給四爺。」

  他眼中帶著幾絲冷意和譏諷,看了我半晌。我牛脾氣一上來,再不願意計較後果,也直直地盯著他看。

  他忽而嘴角露出一絲笑,說道:「既然收了,就沒有退回的道理。」

  我張嘴想解釋當時純屬誤會,根本不知道是他送的。可張了張口,覺得這又如何解釋?難道告訴他我以為那是八阿哥送的?只得又閉了嘴,心中萬分懊惱。

  他看我在那裡欲言又止的,又說道:「有些事情雖是你起的頭,但卻由不得你說結束。」

  我只覺得心中有怨無處訴,有火發不出,帶著幾絲怨氣和怒意瞪著他。他嘴角噙著絲笑意,神色淡定地看了我一會兒,收了笑意,淡淡說道:「總有一日,你會願意戴上它的。」

  他語氣雖淡,但是裡面卻有一種絕對無人能逆轉的力量,我猛然一驚,想著,我和他硬對硬的來,豈能有贏的道理?需得想其他法子。我那麼多年書是白讀了,怎麼連以柔克剛、四兩撥千斤這些道理都不懂了?一面想著,一面臉上的神色漸漸緩和。

  他靜了一會兒,問道:「雖說聽不具體,可總不能一點兒都沒聽到吧?」我忙收回心神,看著他,平平說道:「沒有。」

  他不說話,只是神色淡然,雙手悠然負在背後,深深地盯著我看,我只覺得剛才稍微緩和的心,又提了起來。

  腦子裡迅速地思前想後,李德全那日把我放在屋中,難道就沒有想到會有人向我打聽?答案很明顯,他肯定會想到,所以才把我留在了外間,即使有人打聽也不妨。二則,當時李德全對我未嘗不是一種試探,如果我真是阿哥們的人,那我勢必會想方設法去聽皇上與太子之間這場非常重要的對話,可我當時站在外間靠門口的地方,根本就沒挪過位置,還在走神想別的事情,如是有意試探,這一切肯定都落在李德全這只老狐狸眼裡,那就根本不存在我走漏消息的可能。想到這裡,不禁有些後怕,如果當時我真一時生了好奇心想法子去聽,只怕……

  趕快拉回心神,現在不是分析李德全的時候,眼前最重要的是要過四阿哥這一關。他顯然打定主意要從我口裡知道一二。我若回絕了他也不是不可,可他是四阿哥,將來的雍正,我真有必要在這件事情上和他過不去嗎?那以前的小心謹慎不就全白費了嗎?

  腦中念頭轉了幾圈,最後笑著抬頭,看著四阿哥說道:「當時我在外間只隱隱約約聽到二阿哥的哭聲。」說完後,我躬身想請安告退。

  他聲音平平地問道:「你也是如此告訴你姐夫的嗎?」

  我躬著的身子微微一僵,緩緩起身,一面笑如春花地回道:「正是!」

  他眼光沒有什麼溫度地目視著我,我保持著我春花般的笑容,目光柔和地回視著他。過了半晌,他輕聲說道:「你去吧。」我笑著又向他行了個禮,慢慢轉身而去。

  直到進了院門,玉檀看見我,笑問道:「姐姐今日怎麼如此開心?」

  我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我居然一直就笑著回來了,一回過神來,臉上神色立即垮了下來。玉檀一驚,不明白她的一句話,怎麼就讓我表情天翻地覆的。我只朝她點了點頭,逕自回了屋子,再不願多想。

  只希望康熙快點給二阿哥復位吧!我實在不想再被人問了。連最能沉得住氣的四阿哥都靜不住了,滿朝文武可想而知。一方面把太子的倒行逆施歸咎于大阿哥下了咒術,一方面又繼續囚禁著二阿哥,的確是人人一頭霧水,摸不著東南西北。

  幾天之後的一個午後,正在屋內閑坐著翻書,王喜匆匆跑了進來,認認真真地打了個千,立起後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站著。我放下書,納悶地看著他,問道:「有什麼事情直說吧。」

  他瞅了我一眼,低著頭沉吟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今日朝上萬歲爺大怒。」

  我一驚,想著萬歲爺大怒固然是要緊事情,可他為何特地跑來告訴我呢?定了定心神,問道:「為了什麼事情?」

  他抬頭飛快地瞟了我一眼,看我目光清亮地正盯著他,又低下了頭,猶豫了一下,說道:「今日朝堂之上,萬歲爺詢問立太子之事。大臣阿靈阿、鄂倫岱、揆敘、王鴻緒等大人,還有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都出面保奏立八阿哥為太子。」我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只想著,自古皇帝最恨兒子們私下結交大臣,唯恐出現黨派之爭亂了朝綱和自己被架空,康熙也絕對不會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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