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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春節的喜氣還未消散,元宵節又到。我雖然愁腸百結,但還是對元宵節有不少興趣。元宵節又稱上元燈節,在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要掛花燈,夜間還有耍獅子、舞龍燈、猜燈謎、放煙火。平常難得出門的女子,在元宵節晚上卻可以和女伴結伴同遊、賞燈猜謎,可以說這絕對是女孩子最盼望的節日。再加上古詩詞中描寫的才子佳人月下相逢的綺麗場面,我也不例外地盼望這個節日。

  天還沒有黑,我就讓冬雲給我挽了雙環髻,套了一身半新的鵝黃衫子,又趕著催巧慧換衣服。

  巧慧笑道:「我的好姑娘,賞燈猜謎也要等天黑了呀。」

  我沒理她,只是趕著聲地催,巧慧被我催急了,只得快快換好衣服,又拿了兩件披風隨我出了府。

  剛出了府門沒走多遠,就聽見身後有人叫:「十三妹。」我皺眉頭,心想這個外號雖說在紫禁城已是人人知道,卻沒有人敢當面叫,誰這麼張狂?一回身,看見十三阿哥穿著普通士子常穿的淡藍長袍,身旁跟著個容貌清秀的小廝,正緩步前來。

  我看是他,很是高興,笑問道:「怎麼這麼巧?」

  他笑道:「有心自然巧。」

  我才反應過來他是特地在府門口等我,忙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今兒要出來玩?」

  他笑說:「這麼好玩的日子,你會枯坐在屋子裡?」

  兩人並肩而行,巧慧和那個小廝跟在身後。走了會子,十三阿哥道:「我請了綠蕪姑娘一塊兒賞燈。」

  我想了想,問:「是我們上次去的那院子的主人嗎?」

  他點點頭,我笑說:「好啊,正覺得人少不好玩呢,再說上次我用了她的披風,至今還沒當面謝謝她呢。」

  十三阿哥聽完,停住腳步,笑著回頭對那個小廝說:「我說得不錯吧?」

  我隨著他停了腳步,迷惑地也轉回了頭。

  那個小廝忙笑著上前兩步,雙手合攏作了個揖,說:「十三爺說姑娘不是一般人,我還不信,今日一見,才覺得十三爺果然沒錯。」

  我也笑道:「這應該就是綠蕪姐姐了吧,不知道姐姐今日要來,否則就把姐姐的披風拿來了。」一面說著,一面想,看她上次房間的佈置,就知道她雖流落風塵,但必是一個心高氣傲之人,唯恐別人看輕自己,所以不願直接與我相識。

  天色慢慢黑下來,沿街望去,兩邊的燈看不到頭,猶如星海。街上的人越來越多,衣香鬢影,喧笑不絕。我頗為新鮮地不停打量,連身邊走過的女孩子,我都忍不住地一望再望。他們三人笑起來,綠蕪打趣道:「姑娘竟像是從未逛過街的樣子!」

  我歎口氣,搖頭道:「可不是嗎?整天跟坐牢似的。」她一愣,繼而又抿嘴笑了起來。

  我對猜謎從來不在行,所以只看燈。而十三阿哥和綠蕪顯是看不上眼那些燈謎,不太感興趣的樣子,所以四人一路只是隨便看看。

  十三阿哥領我們到了一座酒樓,小二顯然以前見過十三阿哥,忙給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安排我們坐下:「待會兒耍獅舞龍的就從底下過,各位坐在這裡看,既清楚又不擠。」

  四人正一面看著底下的人來人往,一面笑談著,忽聽到一個聲音說:「十三哥也在?」

  我們一回頭,看是十四阿哥和幾個少年郎正站在我們身後。幾個少年郎忙著給十三阿哥請安,而我和巧慧又忙著給十四阿哥請安,一時場面很是熱鬧。不過,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沒等我們開口,擺擺手,說:「都穿著便服,沒那麼多規矩。」

  場面有些靜,綠蕪站在我身旁側頭看著窗外,巧慧低頭站著,我看看十三阿哥,又看看十四阿哥。兩人都面帶微笑,可意味大是不同,十三阿哥是一副無所謂懶洋洋的樣子,十四阿哥雖笑得儒雅,嘴角卻含著絲冷意。十四阿哥看到我看他,冷冷地盯了我一眼。我一努嘴,低下了頭。

  正站著,和十四阿哥一起的一個瘦削少年叫道:「這不是綠蕪姑娘嗎?」綠蕪轉回頭,看了說話人一眼,神色淡淡,沒有吭聲,低下了頭。十四阿哥這時才注意到綠蕪是個女孩子,不禁多打量了兩眼。綠蕪自顧低著頭,神色漠然,我伸手在桌下輕握了一下她的手。她側頭看我,我朝她抿嘴一笑,放開了她的手。

  這時,一個矮胖的少年臉帶嘲笑地說:「可真是人不風流枉少年呀,十三爺竟左擁右抱,大享豔福。」

  他話音未落,十三阿哥的臉已經冷了起來,還未來得及發作,就聽到十四阿哥冷哼了聲,寒著臉說:「察察林,你胡說什麼?」

  察察林顯然不明白這個馬屁怎麼就惹惱了十四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傻在那裡。旁邊有認識我的人,想提醒卻已經晚了。

  我抿著嘴笑了一下,我畢竟是皇親,阿哥們怎麼欺負我都沒問題,可外人絕不行。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仍對站著,我抬頭問:「你們是賞燈呢?還是賞人呀?」大家這才各自落座。

  獅子耍得不錯,龍也舞得很好,不過在場的諸位,真正看進去的大概只有我和巧慧了。別的人要麼若有所思,要麼就在偷偷打量我,還有幾個不停地看綠蕪。

  該賞的賞了,該玩的玩了,夜色已經深沉,遂準備回府。十四阿哥搶先說:「我送若曦回去。」我聽後,趁十四阿哥沒注意,朝十三阿哥聳了聳肩膀,十三阿哥一笑。最後十三阿哥送綠蕪,十四阿哥送我和巧慧,其他人各自散了。

  天氣頗冷,巧慧把預先備好的披風給我披上。巧慧跟在後面,我和十四阿哥並肩走著,直到府門口都沒說一句話。

  小廝開了門,見是我和十四阿哥,忙笑著請安,一面說:「姑娘可回來了,蘭主子遣人來問了好幾次了。」

  十四阿哥讓他起來後,問:「八哥可在?」

  小廝忙回道:「在嫡福晉那裡,要小的去報個信嗎?」

  十四阿哥一面往前走著,一面說:「告訴八哥,說我在書房候著。」

  我自顧想回姐姐那裡,卻被十四阿哥叫住,板著臉說:「跟我去書房。」

  我想了想,覺得隨他走一趟又如何,遂點點頭,讓巧慧先回去給姐姐說一聲,自和十四阿哥一塊兒去了書房。

  兩人在書房坐了不大一會兒,就看李福掀開簾子,八阿哥微笑著緩步而入。看我也在,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十四阿哥安也不請,站起身,張口就道:「八哥猜猜,我今日看見若曦和誰在一起?」八阿哥仍然笑著,朝李福看了一眼,李福忙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八阿哥一面坐下,一面笑問:「和誰?」

  十四阿哥看著我道:「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和十三哥那麼要好了?她和十三哥在一起。」哼了一聲接著說,「這還好了,她居然和個青樓女子廝混在一起。」

  我一聽,也很是生氣,他是我什麼人,我的事情輪得著他管?反問道:「和十三阿哥在一起如何?和青樓女子在一起又如何?」

  十四阿哥一面氣看著我,一面說:「如何?你見過紫禁城裡哪個有身份的格格小姐和青樓女子在一起?」

  我越發生氣,站起來看著他,冷笑了兩聲道:「我只知道以死殉情墜樓而亡的綠珠是妓女,擊鼓抗金的梁紅玉是妓女,不肯服侍金人吞金而亡的李師師是妓女,拼死救衡王的姽嫿將軍林四娘是妓女,慷慨悲歌死無憾的袁寶兒是妓女……」突然反應過來,袁寶兒是明末人,對抗的是清兵,忙住了口,但仍是臉帶怒色地看著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顯然沒想到他兩句話竟引得我說了這麼一長串話,連氣帶怒,一時又想不到該如何反駁我,只是一面怒瞪著我,一面咬著牙點頭:「八哥,你聽聽,她可真會讀書,都讀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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