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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第18章

  他問我,「喻夕,你現在在哪裡?」

  我說,「東華醫院往你家方向,有一個偏僻幽靜的小巷子,我在裡面啊,我害怕!」

  顧宗琪這種人肯定是不會知道的,果然他猶豫了一會,「你到醫院門口吧,我帶你去吃飯。」

  「我怕!」

  「沒事,沒事,我給你講件前幾天發生的事情,你知道血液科的李主任。」

  那個胖的跟圓球似的,說起話軟綿綿的李主任,我乾爸老說他老是神神秘秘的,為人很叵測的樣子,我頓時來了個激靈,「我可不要聽鬼故事,更不要聽驚悚的故事。」

  他有些無奈,「我講笑話呢,喻夕你別打岔啊。」

  顧宗琪講笑話?我撇撇嘴,不置可否,他繼續說到,「他其實是有糖尿病,一直控制得不錯,前幾天晚上,我們去參加一個聚餐。開飯前,領導講話,他趁這機會給自己打了針胰島素,因為菜不錯,所以他比平常多打了兩個單位。」

  我豎起耳朵繼續聽,「沒想到,那天的領導話特多,講半天不完,他又坐前排,不好意思動筷子,結果,血壓太低了就暈啦!」

  我有些雲裡霧裡的,「這個好笑麼?」

  「啊——」他有些無奈,「那再給你講一個吧。」

  「前天中午我做完手術,隔壁手術室的空調壞了,護士打電話讓人來修,沒一會就來了兩個人背著維修工具過來了,護士遞給他們一雙鞋套,然後轉身走了,他們兩個就很奇怪,相視之後把鞋套套在頭上就進手術室了,護士回來時候又拿了一雙鞋套,看到他們倆大驚,你們怎麼把鞋套套在頭上,他們解釋道,我們看電視,不是進手術室都要把什麼東西套頭上的啊,護士鬱悶了——」

  我卻噗哧一下中途就笑場了,「真的啊,把鞋套套頭上?」

  「是啊,結果手術室又重新的打掃了一遍。」

  「哎呀,居然套頭上,哈哈!」我越想越好笑,忍不住的就咯咯的笑個不停。

  忽然我的耳邊灌入車水馬龍的聲音,公車噴著尾氣慢吞吞的駛過紅綠燈,小孩子在身邊跌跌撞撞的跑過去,醫院旁邊的麥當勞裡排著長長的隊。

  而顧宗琪站在醫院門口的保安室旁邊,站在那棵梧桐樹下,枯黃的葉子料峭的懸在枝頭,被風吹動發出沙沙的聲音,一兩片在空中打著旋,溘然歸土。

  他沖著我招招手,眼梢微微斜飛,淡和溫情。

  我的心,一下子就柔軟的像是春天飽滿濕潤的土地,他是我的春風,妙手撫過,我心底的那些歡喜的種子,瞬間就生根發芽,綠油油的從土壤裡鑽出來,開出鮮豔的花朵。

  可是,為什麼那些花兒會是向日葵呢,真是詭異。

  而我的手機還捏在手裡,他的聲音帶著笑意的傳來,「好了,現在不害怕了吧。」

  一瞬間,我清楚的感到,我的那些向日葵花朵,變成了香噴噴的香瓜子,每個微笑的臉上都透露了這樣一個資訊——來吃我吧,來嗑我把。

  他帶我去醫院周圍的一家小食店,我看到招牌就條件反射,「啊,親愛的牛肉砂鍋粉絲。」

  「嗯,這家做的很好,我下班了就會來這裡補充營養。」

  我抓抓腦袋,「我吃過了,可不可以再吃一點牛奶布丁啊?」

  顧宗琪看我的眼神奇怪,但是也沒問什麼,領我去窗邊的位置坐下來,點了牛肉砂鍋和煎餃和布丁,然後跟服務員說,「麻煩拿兩雙筷子,兩根勺子。」

  我有些奇怪,等服務員走了,問他,「幹嘛兩雙?你要打包?」

  他笑道,「喻夕,你能保證你絕對不會對著牛肉砂鍋流口水的?」

  好吧,我總算覺得他有點幽默細胞了。

  點的東西還沒上來,我的手機就響了,我一看號碼後面的尾數就覺得大事不妙,我媽打電話給我,估計就為了喻璐那點破事。

  我抬起眼皮偷偷的瞥了一眼顧宗琪,心想,小樣啊,我今天為了你承受的屈辱,改天我一定要加倍的在你身上討回來。

  他渾然不覺,看著窗外。

  於是我非常義無反顧的接起了電話,果然我媽劈頭就問道,「喻夕,你今天怎麼惹你妹妹哭了,她還小,你這個姐姐怎麼做的!」

  我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我沒惹她哭啊,我只是跟她講了一個不要隨便食用野生動物的環保小故事,不信你讓喻璐講給你聽,我怎麼惹她哭呢,她不是因為太感動了,覺得人類捕食野生動物的手法太殘忍了,流下了同情的眼淚?」

  然後我又說,「對了,我回家吃飯了,新來的小保姆手太重了,菜都鹹死了,這樣下去可不好,多吃鹹的容易得心血管疾病,高血壓,對喻璐的抑鬱症也不好。」

  果然話題被我成功的轉移了,我媽沉吟了一下,好像是在自言自語,「是的,我也覺得很鹹,這個做飯不好也不行啊,吃多了得了病怎麼辦啊?」

  然後電話就掛了,我笑了。

  恰好我滿足的笑容對上顧宗琪的眼睛,他的眼底浮現出一種深究的意味,他似乎在斟酌著什麼,我卻先開口了,「是不是想知道我家為什麼歧視那麼嚴重?」

  他微微笑了一下,「大概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吧。」

  「我出生的時候我家出了一些事,我是跟著一個住在鄉下的奶奶生活的,後來穩定了,我小時養成一些粗野的習慣毛病,學習又跟不上同學,還跟男生打架,老師隔三岔五的喊家長,後來我媽也索性不管我了,後來喻璐出生了,他們心思都撲在她身上,一心想把她打造成他們理想中的乖乖女兒,所以更不管我了。」

  「反正這麼多年,他們在金錢上也從來沒虧待我,也沒限制我做任何事情,我覺得這樣很好,就夠了。」我笑笑,開玩笑的說,「只是我倒是怕我嫁人的時候,得讓我乾爸乾媽來貼嫁妝。」

  他的眼眸看著我,清澈的像一潭幽深的水,笑意直抵眼底,「你還擔心自己的嫁妝?」

  「為什麼不擔心啊,我怕沒人要我嘛。」

  他笑起來,淡淡的笑容一直延續到眼角眉梢,「傻丫頭,怎麼會沒人要你呢?」

  我心,猛然的跳了起來,一時間居然想不到合適的回復,恰好這時候牛肉砂鍋端了上來,熱氣騰騰的砂鍋中,嫩黃的金針菇和綠油油的豌豆苗下,一片片牛肉散發出濃厚的香味。

  我扛不住了,太誘人了。

  但是我還是矜持的翻翻白眼,告訴自己我已經吃過中飯了。

  可是我想到中午吃的幼稚的飯菜,容易引起高血壓的氯化鈉,炒雞蛋後微微發黑的殘痕,只好無語望天淚奔,於是我小聲的問顧宗琪,「可不可以嘗一點?」

  他笑道,「你隨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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