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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我站起來去洗手間洗臉,看著鏡子裡面那個人,長長的頭髮搭拉在額前,滴著水,眼睛紅紅的,我低下頭,看水緩緩的沿著水池流淌,頭腦中一片空白。

  我是怎麼了,他又怎麼了,我們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把自己埋在沙發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想想。

  一聲不吭的離開,然後沒有留下隻字片語,聯手機都無人回應,韓晨陽到底在玩什麼,他當我是傻子在耍我的嗎,或者從頭開始都是他設好的迷局?

  可是我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他這樣設計我,如果這是男人讓恨他的女人萬劫不復的一貫伎倆,那麼我並沒有說過「我愛你」這樣的話,也沒有展露明顯的愛意,而在我快要屈從于現實的時候,他卻放棄唾手可得的勝利。

  不,不是這樣,直覺告訴我,這只不過是情人之間耍的小伎倆,而他這樣不辭而別不過是為了給我一個警示,只是逼我對他屈服。

  他對我那麼好,好的幾乎把我當公主一般捧在手心,不是我看不見他的心意,只是我刻意的去回避,還有,我一直認為自己喜歡的人是唐君然,而其他人的好,我一概不要。

  我艱澀的笑了起來,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立刻就向他屈服了,可是以前為唐君然傷神的日子又噩夢般的浮在眼前,我不斷的告訴自己,在這場遊戲中,我不要做那個第一個說出「我愛你」的那個人,我只想可憐的抓住僅有的自尊。

  要對方愛我比我愛他多,要讓他多付出要讓他多犧牲,他對我的愛,用他對我付出多少來衡量,他對我付出越多,就證明他越愛我。

  然後我自覺攥住他給我的愛,安慰自己,他已經付出那麼多了,怎麼捨得離開我?

  是的,怎麼捨得離開我,就像我很久以後才戀戀不捨的離開唐君然,韓晨陽怎麼能夠捨得丟下我一個人不管,即使我一錯再錯,他都會容忍我,甚至溺愛我。

  每個人都有一世的劫,我自信是他心中獨一無二的那個人。

  可是當我茫然的抬起頭,空空蕩蕩的屋子,資料被風吹散在地下打轉,我把頭埋在臂彎,莫名其妙的流下眼淚。

  結局倒2

  在韓晨陽消失後的幾天,我沒有去找他,他自然也不會來找我,我平靜的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照樣和江風打打鬧鬧,和李楠師兄他們出去吃飯,一切如常。

  我只是故作鎮定的等待崩潰一天的到來。

  在實驗室用迅雷慢慢吞吞的下載打包的資料,然後點開郵箱查收老闆回饋的郵件,我一眼掃過,有新的郵件,發信人上面的人是唐君然。

  江止水:

  你好嗎?大概你收到我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啟程去了非洲的一個小國家,也許此刻我正在做手術也可能在出診,而你在做什麼呢?

  你會意外我怎麼沒有和蔣迎熙在一起,也許你有很多要問我的,千頭萬緒我也理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當我給你寫這封郵件時候,我也問過自己好多問題,比如我為什麼四年前不告而別,為什麼我不敢告訴你我去日本的原因,為什麼我回來找你。

  可是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再多的解釋也換不回流逝的時光,寫這封信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你以前問過我這樣的問題,「唐君然,你相信一個人,可以愛另一個人,一輩子那麼久嗎?」那時候我笑笑,「我比較相信,那個人在說愛我的時候,這一秒是真的。」

  所以請你相信,在我全心全意對你的時候,那些時候,我都是愛你的。

  你教會我很多東西,我個性沉悶無趣,那時候你認識我,我處在人生的最低潮、最痛苦的時候,你帶給我孩子一般的快樂,我記得我人生的第一串糖葫蘆是從你那裡搶來的,我知道冰棒除了綠豆還有可愛多和千層雪,玄武湖是不用門票就可以進去的,而且從鼓樓醫院只要十分鐘就可以走到,還有我們大一用的思想品德書居然是盜版的,這些,如果沒有你,我也許一輩子都很難知道。

  這些都是溫暖的回憶,而那些生命中不愉快的回憶,我已經默默的把他們打包放在我心裡最私密的角落裡,從此不再想起,亦不再糾結過去。

  我想,我們之間陰差陽錯的緣分終究不會有好的結局,離開也許是最好的結局,所以你要好好的愛你自己,你會遇到一個更好的男人好好愛你,那時候,你一定要讓他帶你去雞鳴寺——你20歲生日時候我答應你的三個生日禮物之一,可是我沒有做到。

  你不用給我回信,我也許不會收到,也許五年、十年之後才能看到,到那時候,我們都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所以就此道別。

  唐君然

  我呆坐在電腦面前整整十分鐘,只覺得天地寂靜,我張開嘴巴呼吸,腦子一片空白。

  眼淚,洪水般不能阻止的從眼睛裡傾瀉出來,沿著手指縫隙,滾到下巴脖頸,甚至手臂腿上,厚厚的毛衣瞬間就把淚水吸幹,淚水慢慢的再滲入襯衫到皮膚,如此可笑的迴圈。

  我站起來把實驗室的門反鎖起來,索性哭個夠,可是此刻眼淚卻詭異的消失了,乾涸的淚痕掛在臉上,澀澀的緊繃在臉上。

  到最後,我還是不知道唐君然所有的秘密,可是我卻甘心了,因為他愛過我,就足夠了。

  這樣,等我幾年以後,遇見我要嫁的男人,而在結婚前一夜的晚上,我不會面對從前的記憶而不知所措,一方面是屈從的現實,一方面是心念的舊愛。

  有時候女人的思維就是那麼古怪,她們所要的答案,若是得不到,即使在幾十年之後當她們回憶起來也會耿耿於懷,而在男人看來卻不可理喻。

  我卻應該知足了。

  好容易平靜下來,又要強作歡顏和師兄們出去吃飯,一群人嘰嘰喳喳的一直從實驗室門口軋到小飯館,坐定了之後點菜上菜,然後就開始上啤酒喝。

  我也倒了小半杯慢慢的啜起來,師兄們幾杯酒下去話更多了,一個姓林的師兄一直拿手機發資訊也不跟我們搭話,其他人奇怪就試探著開玩笑,「唉,你幹嗎呢,老婆查崗呢?」

  林師兄不好意思笑笑,承認,「啊,是呀,女朋友。」

  一群人「哦」的鬼叫起來,有好事的人立刻開始打聽,說說笑笑時候忽然很小的聲音冒了出來,顯得很不合時宜,「小林,你不是原來喜歡孫美潔的?」

  我這下就立刻想起來了,這個林師兄因為跟我不是一個導師,又不是一個實驗室的,所以平素也是點頭之交,但是孫美潔師姐有一個衷心的愛慕者倒是人盡皆知的,原來就是他。

  林師兄打哈哈,「那是過去了,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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