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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是嗎?」

  「要你管嗎?」我忽然感到一陣虛脫的無力,還有無可遁形的脆弱,通通化成看似堅強的偽裝,我固執的轉過臉去,「韓晨陽,拜託你離我遠一點!」

  說完最後一個字,詭異的靜寂讓我無力地閉上眼,全身的力氣好像瞬間被抽離了似的,忽然,我的手腕被牢牢的抓住,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只看見簌簌的雪花落在他的肩頭上,還有透過他的肩膀,金陵城的萬家明黃,在潔白的雪夜裡,如同珍珠的光澤。

  如耳朵上的珍珠,在隨他霸道、張力的親吻下,輕輕的搖曳。

  是冷與暖、冰與火的碰撞,絲絲腥甜的血液,滲透到我的口腔裡,嘴唇上的乾燥傷口,在被他近似虐待的吻下,大片大片的潰敗,無可避免的疼痛。

  灼熱的溫度,眩惑的味道,讓我清晰的感受到他一如既往的強勢,此刻的我只想掙脫,從困頓不清的關係中,要不清醒的面對現實,要不沉默的逃避。

  總是無法迷醉在他的吻裡,因為我實在是無力應付,我睜開眼睛,手指無法觸及他的懷抱,我專注的看著那些雪花,我想起黃磊的那首《似水年華》。

  ——是什麼讓我們將愛棄而不顧。

  在這大片的空白中,他對我說,「小孩子,你不明白,如果沒有快樂,怎麼會有幸福?」  我蹲下身去,伸出雙手,固執的想去接一片雪花,最後只有晶瑩的水滴,在手心徹骨的發寒,我輕輕的笑起來,「愛,是不是冰的沸點,火的冰點?」

  讓人如墮水火,兩重天,命懸一線,心,不知道遺失在何處,痛苦,並且不快樂,也不幸福。

  連甜蜜都虛假,徒剩恨意(下)

  我躺在床上,看窗外光景下的落雪洋洋灑灑,不想做任何事情,隨便抓本書打發時間。

  王朔的《過把癮就死》,沒有重點的翻檢,無聊兼失意。

  桌上的牛奶已經有些涼了,我無意中端起來喝了兩口,心口泛酸,甜滑的液體腥味十足,在咽喉處不肯流淌,噁心感直沖口腔。

  我在廚房吐了天昏地暗,除了乳白色的液體,就只是幹嘔。

  這一切都只有一個緣由,沒有聲響的手機,安靜的電話,連心跳都卑微,在空蕩的房間裡,低聲的哭泣,迫切的想找一個叫安全感的東西。

  誰能夠告訴我,我能不能為愛情投保,保的就是叫安全感的東西。

  董安妍打電話來讓我去醫院,江風的手術方案已經確定,我約她吃飯表示謝意,她也不拒絕,隨便挑了南大旁邊的一家酸菜魚館。

  我出門,外面的雪積的很厚,踩上去鬆軟如棉花糖,鞋子陷下去,故意從那些沒有人踏過的地方走過,有種新鮮自私的快樂。

  快樂嗎,我有些疑惑,天地間白色的一片,只有為了早上出行的需要而掃出的馬路,灰黑色的橫貫在城市裡,其餘都是潔白一片。

  可是潔白,往往令人不安。

  正宗的酸菜魚,董安妍吃的正好,我覺得辣,不停的喝水,她餓的是沒法了,吃飯都不抬頭,我調笑她,「我以為你們眼科是最清閒的,怎麼現在感覺你被調到ICU去了?」

  「哪有真正清閒的!」她跟我抱怨,「眼科算是比較輕鬆的了,我還能溜出來和你共進午餐,告訴你,我以前的志向是婦產科,結果我去實習的時候,每天早上,包子還沒到嘴裡,就被叫去安排婦科檢查,那幾天我都快餓瘋了,死也不會呆在婦產科了!」

  我笑起來,手下不停的幫她挑魚片,「怪不得人家說醫生挺難找男女朋友的,像你們那麼忙哪裡有閒情伺候別人?」

  她握住筷子的手忽然停滯了一下,眼色裡有我看不懂的複雜,「是呀,是呀,一般都是內部消化的,可是總是有剩餘,比如說我。」

  我想開個玩笑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誰知道她認真的告訴我,「其實,我就是因為這樣跟陳禛分手的,他總是抱怨我從來不會主動聯繫他,打電話我說很忙,有時候和他說話,說起醫學上的東西,我兀自笑的開心,他卻覺得挫敗,後來,他對我說分手,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我才知道,有多難受多痛苦。」

  「那時候天都塌下來了,他永遠不知道我在他面前有多自卑,我這麼努力,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更好的站在他的身邊,可是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她苦澀的笑笑,指指自己的臉,「那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會瘦成這樣,看到飯就吐,這種減肥效果還不錯吧。」

  字字都力透回憶,還有感同身受,我想起自己,在那個男人面前卑微到塵埃,四年的糾葛,頓時再也不能言語,只覺得沮喪和虛無。

  江風的手術方案給爸爸郵了一份過去,沒一個小時就有了回復,有日本眼科教授權威的首肯,爸爸翻譯成中文,老教授笑眯眯的陶侃我們,「本來不是什麼大的手術,你們這麼緊張,搞的我很有壓力呀!」

  董安妍會來事,從護士到老闆全都關照了一遍,她送我去車站,我半開玩笑半是真心的說,「要是江風知道你這麼關照他,會不會感動的以身相許呀?」

  她挽我的胳膊,笑的沒心沒肺的,腳下嬉戲著積雪,雪沫飛濺到她的褲腳上,我聽見她愉快和坦誠的聲音,「止水,其實,我以前喜歡過江風。」

  頗為意外的回答,我轉頭想去多問一些,她抿嘴笑,「小時候真的好羡慕你有這樣一個表哥,我就想,如果江風是我哥哥多好呀,大了點,那種感情叫做喜歡。」

  「那為什麼…..」

  「哎呀,5路車來了。」她連忙揮揮手,然後正色告訴我,「千萬別跟江風提起來哦,不然他要是拿這事要脅我,他的眼睛也別想治好了。」

  看見我有些迷惘的神色,她笑起來,「哎呀,幹嗎這樣看著我,江風是哥哥,對我來說,也許對他來說,我也僅僅是個妹妹而已。」

  我卻什麼都不說,抿嘴微笑跟她道別,一路上,車速極慢,我心情居然有了一絲明朗。

  第二天回到學校實驗室,在李楠師兄那裡和一群人八卦,討論春節時候的去留問題,老闆有專案,不想放人走,給的工資也算較高,我當即就決定留下來幫忙。

  順手下載江風的手術方案郵件的時候居然還有一封爸爸的未讀郵件,點開一看,大段的內容無非是解釋今年因為工作又不能回家了,我輕輕的笑,漫不經心的看過去。

  李楠師兄看我報名,有些意外,倚在窗臺上跟我搭話,「江止水,難得你這麼積極,對了,我也留下來,反正家裡也沒人,你家人呢,真的春節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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