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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我目瞪口呆,不是說貓兒是流浪的動物,難道它也知道南京房價大漲,趁此安身。

  開門,它竄了進來,我沒養過貓,只能眼睜睜看一隻活物上竄下跳,很有生氣。

  它喜歡吃玉米,我慢慢剝給它,就像小時候媽媽給我餵飯一樣。

  就這樣吧,不過分的愛護,也不放任,如果願意,它也可以和我相依為伴,不高興,我也不會強留它一輩子,這樣的方式對我們都好。

  我給她起名叫「阿九」,是個小胖美女,我給她吃醬牛肉,玉米,小魚拌飯,就是不讓她減肥,誰說只有骨瘦如柴的美女惹人愛。

  老人說貓是靈性的動物,阿九總是給我一副大智若愚的感覺,那雙眼睛裡總是有話要說。

  她像我,越來越會偷懶,越來越會隱忍。

  去上數值分析,老教授講課我頭一次聽得入神,可是紙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卻多了更多的線稿,寶馬、賓利,我歎氣,這麼多年,我喜歡亂塗亂畫的壞毛病還是沒有改掉。

  快下課時候陸宣發資訊給我,「止水,我是不是懷孕了。」

  我嚇的丟了筆,皺眉,「你胡說什麼東西!」

  「我說真的,那個現在還沒有來,我馬上去藥店買測孕紙,你現在能不能過來。」

  我看了一下手錶,「等一下,還有十五分鐘下課,然後我去宿舍找你。」

  那邊手機沒有了動靜,我卻緊緊的捏著,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太陽穴跳的厲害,只得按住痛處長長的歎氣。

  這種事本應該是見怪不怪的,可是我還是不能接受,開放不是我的風格。

  就我這樣一素質的人,還是沒有做熟女的潛質。

  還沒走到她們宿舍樓下,就看見陸宣跑過來,語氣有些慌張,「陽性反應。」

  我迷惘,但是差不多明白意思,「那怎麼辦,去醫院?」

  她比我鎮定,「明天去,都下午了,哪有那個時間折騰。」

  我感慨,陸宣比較適合生活在戰爭年代,臨危不懼,剛伸手想去拉她去談談,可是覺得她身體裡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只感覺瞬間自己變得敏感,甚至還有一點忌諱。

  即使是四年多的好朋友,我仍然會戴著有色眼鏡去看。

  因為不能接受此等觀念,亦不能理解她的生活,覺得惶恐、不安。

  回宿舍煮粥給她,陳薇也過來,我不准她抽煙,阿九對煙敏感,容易焦躁。

  她們兩商量去做人流還是藥流,我沒有發言權,只好靜靜的守在電飯煲旁邊,看稀飯沸騰,細小的熱氣慢慢的從鍋沿滲出,白煙嫋嫋。

  阿九爬到我身上假寐,但是長長的尾巴有輕微的顫動,若有若無的掃著我的手臂,我不由的笑起來,原來阿九也看的清楚,心裡明白。

  陳薇沒了煙,脾氣也不好,一張凳子左搖右晃,「還是人流吧,藥流流血時間長,萬一流的不成功還得再遭一次罪,要去大醫院,衛生條件什麼的都有保障。」

  陸宣表情凝重,「我總是覺得怪怪的,去大醫院,人太多了。」

  陳薇「呸」了一聲,「誰管你是誰,那些醫生一天不知道做多少例人流手術,看都看麻木了,再說了,現在去做人流的,二十出頭的一抓一大把,你多大了,都二十五了!」

  陸宣下定決心,「去鼓樓吧,省中遠,不方便。」

  「隨便你。」陳薇站起來找碗筷,「粥好了沒,我餓死了。」然後她看陸宣一副眼色呆滯的樣子,輕笑一聲,「你怕什麼,沒事的,不光是我做過,趙霜雪也沒少做,那時候不懂,去小醫院,疼的半死,流血半個多月,現在不一樣了,你沒聽那首『擠公交』——秦淮醫院上三樓,有病你找劉教授,難言之隱無痛人流,隨時看了隨時走。」

  陸宣噗哧一下笑出來,眉間還是淡淡的憂慮,我看了心疼,但是不可憐她。

  阿九伸了爪子去撓我,示意她要吃東西,她還是牛肉,我喝白粥。

  我把她當另一個我寵愛。

  吃到一半的時候,我被李楠師兄叫去,他今天SRTP項目完成,請我們幫忙的人吃飯,人不多,但是都是相處極好的師兄師姐,我不得拒絕。

  席間我們調笑李楠師兄,大齡未婚男青年,一心撲在學問上,往往他去新校區代課時候也會有小師妹光明正大的索要電話號碼,他總是微笑,留辦公室號碼,「歡迎大家跟我討論學術問題,不過課餘時間請大家不要打擾,本人女朋友小心眼。」

  那傢伙哪有什麼女朋友,只有老婆,實驗室就是他老婆。

  可是,只有我知道,那個女孩子埋在他心底很深的地方,當時她愛他,他卻不知道愛不愛她,最後,他卻沒辦法再愛上別人。

  我嫉妒那個女孩,甚至記恨她,因為她曾經是唐君然的女朋友。

  李楠師兄送我回去,一路上叮囑我,「最近又要降溫,還要雨,多穿點,別再感冒了。」

  我尷尬,「曉得了,現在醫藥費太貴了,我都不敢再病了。」

  他笑笑,拍我的腦袋,「江止水,你還是快找一個男朋友好好照顧你吧。」

  我撇嘴,冷哼,「現在中國男人都太自我感覺良好了,不敢找,找來都是俺伺候他,還要隨時提防有出軌的可能,俺不幹!」

  李楠受打擊,「我不說你了,以後也不提了,換話題。」

  「好,換話題,我正想問呢,師兄,你怎麼還沒有女朋友,都奔三了,男人最寶貴的年華就這麼沒了,你甘心麼?」

  他笑,眼睛眯起一條線,笑容還是陽光般的耀眼,「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我無言以對,他歎氣,「止水,我終是不能釋懷,也再無可能和她在一起,你,唐君然,蔣迎熙還有我,本來就是命運錯誤的安排。」

  我難受,但是仍然老老實實承認,「我還喜歡他,一直沒有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一定是瘋掉了,我覺得我一定是有問題。」

  李楠歎氣,「那就去告訴他,再去追一次。」

  我大笑,但是絕不是真心,「我們緣淺,我早就認了,只是我自己不甘心而已。」

  的確,是我不甘心,我想把他追到然後再狠狠的甩了。

  然後呢,甩了之後怎麼樣,我會不會後悔,還是會沾沾自喜,還是會覺得自己很無聊,很幼稚,誰知道。

  開了宿舍的門,只有阿九懶懶的躺在我的筆記型電腦上,小爪子撓著螢幕,我奇怪,碗筷都擺的整齊,只是地下有煙灰,風一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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