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施定柔 > 迷神記 | 上頁 下頁
三十七


  「得了罷!他的毛病人盡皆知,把他當作女人也未嘗不可。」沈輕禪一面冷笑,一面開始脫裙子。

  蘇風沂滿臉通紅地看著她,問:「你怎麼也脫衣服?你身上又沒蜈蚣!」

  沈輕禪道:「怕你膽小,先脫給你看。」說罷,全身脫光,撲通一聲,跳入水中。

  無奈,蘇風沂只好將衣裙扔在一邊,跟著跳了下去。

  時值初夏,湖水冰涼。

  兩人遊到湖心,方遠遠地看見唐蘅站在樹林之後,大聲道:「蘇姑娘!你在哪裡?子忻讓我給你送藥。」

  「我在湖裡!」

  「蜈蚣沒咬著你麼?」唐蘅走到岸邊,見一堆女人的衣裳擱在滿是苔蘚的地面上,忙拾起來,抱在懷裡。

  「沒有……不過,你能不能幫我一件一件地抖一下?我怕它還伏在原處……」蘇風沂遠遠地道。

  唐蘅心花怒放,忙道:「好的好的!」

  說罷,一件一件地認真察看。果見一隻赤紅色的蜈蚣伏在裙腳,忙一刀拍死。末了,將衣裳一一疊妥,捧在手中:「蜈蚣找到了!剛將它弄死,你放心罷。」

  「背過身去,將衣裳一件一件地拋過來,我們要上來了!」沈輕禪道。

  他轉過身,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墊在地上。將兩人的衣物放好,前行十步,遠遠避開。

  沈輕禪邊穿衣裳邊笑,悄聲道:「這人名聲不好,人倒是挺規矩。」

  蘇風沂淡笑:「我看他不壞。」

  「他好像很願意替女人效勞……」

  「這正是他的希罕之處。」

  「不如咱們試試他,看看他究竟能效勞到多遠?」沈輕禪坐在草叢中,一臉捉弄之色,「你見過光身子的男人沒有?」

  蘇風沂抿著嘴,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對於男人,女人一定要見多識廣才好。」

  「哦。」

  「唐蘅,過來一下。」

  唐蘅轉過身,走到兩人面前,微笑:「沈姑娘有什麼吩咐?」

  「將衣服脫了,讓蘇風沂看看你。——她說她沒見過光身子的男人。」

  唐蘅的頭搖得好像撥浪鼓:「我不脫。」

  「為什麼?」

  「我害臊。」

  「你的三大信念是什麼!」

  「行了,輕禪,」蘇風沂打斷她的話,「別讓人為難。」

  「怕什麼!」

  蘇風沂忽然板著臉,一字一字地道:「別欺負他。——這世上為難他的人已夠多了。」

  沈輕禪只好閉嘴。

  唐蘅默默地看了蘇風沂一眼,沉默半晌,道:「外面很冷,兩位還是早些回客棧罷。」

  她拍了拍他的肩,突然道:「我對你的第一條信念一直有些懷疑。」

  他原本走了幾步,忽停住腳,等她說下去。

  「你說你要向女人學習。連我們女人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是女人,你怎麼學?」

  唐蘅苦笑:「承蒙指教,這的確是個問題。」

  ***

  桌上的茶水還有些溫熱。

  兩個女孩子回到飯廳,遣開唐蘅,用罷晚飯,又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蘇風沂一直小心翼翼地避開郭傾葵這個話題。一直聊了三更,方覺困意,正要回房歇息,壁上燈影忽動,遠處傳來一聲奇異的竹哨,沈輕禪對蘇風沂輕聲道:「你先睡罷。我有事出去一下。」

  蘇風沂一把拉住她:「這麼晚了,上哪兒去?」

  「門外有人。我要找他解決一下個人恩怨。」

  「我知道你們兩家有深愁大恨,」蘇風沂盯著她的眼睛,「不過,現在別碰阿駿,行麼?」

  沈輕禪一把甩開她的手,冷笑:「郭傾葵受著傷,怎麼可能在門外?何況還有子忻和唐蘅一左一右地守著他,我怎麼碰?」

  「那……你獨自出門,也不安全。」

  「所以我拿著我的劍,」沈輕禪淡淡地卷起袖子,將長髮盤起,用簪子別住,叮囑了一句,「別跟著我,點子很硬,我照應不了你。」

  穿過屋旁的綠紗廊,淡煙疏柳之下,有一道黑色的人影。

  等她走近時,黑影忽然一閃,向山后奔去。

  他走得並不遠,就在方才她游泳的湖邊曠地中停下身來。

  天上銀河東瀉,流螢在暗草中飛舞。

  露冷香寒,桐陰如蓋。

  她無端地緊張起來,心咚咚直跳。卻大膽地向那人走去。

  「你應當知道,我要找的人不是你。」黑衣人淡淡地道。

  「別忘了我姓沈。」

  「你想怎麼樣?」他凝視著她,眉宇間滿是譏誚,「在這裡跟我決鬥?」

  「我不能麼?」

  「你是女人。」

  「我是劍客,」她揚眉握劍,神態自若,「劍重六斤三兩,劍榜排名十四。我的對手一直都是男人。男人的遊戲,我格外熟悉。」

  「這不是遊戲,輸的人要付出代價。」他冷冷地觀察著她。

  「我知道。」

  她在那一刻毫不猶豫地擊出一劍,接著便連攻三招,劍氣森森,直將面前飛舞的流螢迫得四處逃竄。她原本是形意門出身,使得一手千變萬化的蛇劍。參研了陳蜻蜓的劍譜之後,忽然悟道,明白了一句流傳江湖的老話:

  「不怕千招會,就怕一招絕。」

  所以她的招式簡練有效,且反復使用。

  他背著一隻手,一直在退,只在必要的時候用劍鞘撥弄幾下,顯示出極大的輕蔑。

  她惱羞成怒,揮劍如風,越攻越猛,整個人都被包圍在一團劍影之中。

  三十招一過,忽聽「嗆」的一聲,他終於出劍,劍尖在空中一挑,直削她的下盤。

  他只用了一招,「嗤」的一下,就把她的長裙劃成兩半。她不以為意,飛身一躍,倒揮一劍,淩厲的劍氣在他背上割出一道血痕。

  他吃痛踉蹌了一步,反過身來,吃驚地看了她一眼,忽反手一劍,從一個意想不到的角度斜刺而出!

  她急忙回避,已晚了一步!只覺左眼一涼,一陣巨痛襲來,幾乎令她昏厥。

  一股鹹鹹的液體從眼眶中流出,一直流到嘴角,她方品出血腥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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