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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慕容無風立即道:「閣下想必是認錯了人,我根本不認得你。」

  荷衣白眼一番,道:「不認得你,為什麼叫得出你的名字?」說罷,便氣呼呼地把頭扭了過去。

  「荷衣,看著我的眼睛。」他把她的頭搬過來,對著她的眼睛,道:「我不認得她。」

  她隨即一笑,道:「是啦。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啦。」說罷,便緊緊的挽著他的手,靠在他的懷裡。

  女人幽幽地道:「你受傷了?是誰……是誰砍了你的腿?」

  荷衣道:「這不關你的事!」

  女人纖纖的雙手又向她抓了過來!

  慕容無風將她的手一格,道:「你別碰她。」

  那手便又柔順地垂了下去。

  「我……我聽你的。」女人輕輕地道:「你能回來,我……我便比什麼都高興。你要我扶你躺回床上去麼?」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跪到慕容無風的面前,正欲抱起他。荷衣已搶先將他抱了起來,送回床上。

  陌生人便有些尷尬地站了起來,遠遠地,憂鬱地看著他們。

  慕容無風小聲道:「她的神志有些不大對頭。」

  荷衣道:「你怎麼知道?」

  慕容無風道:「我是大夫。」

  荷衣只好閉嘴。

  慕容無風便對陌生人道:「你現在是不是還要趕我們走?」

  陌生人道:「這床,你曾睡過,上面的木環,也是我為你裝上的。你難道忘了?」

  慕容無風道:「我什麼時候睡過?」

  陌生人道: 「那一次,我們……我們交了手。你把我打敗了,我……我一生氣,趁你洗澡的時候偷襲了你一掌。你……便……便大病了一場。是我……是我照顧的你。這個……你也忘了麼?」

  她這麼一說,荷衣的心裡已經完全肯定她說的是另外一個人了。

  慕容無風道:「後來呢?」

  陌生人幽幽地道:「後來,你好了,便將我從這裡趕了出去。不……不許我回來。」

  「為什麼?」

  她垂下頭,不說話,臉微微地發紅。

  慕容無風歎了一口氣,道:「對不起,你真的是認錯人了。」

  陌生人抬起頭,一雙美麗地眼睛幽怨地看著他:「沒有。我沒認錯。」

  慕容無風沉吟半晌,道:「至少你認得的那個人,不會象我一樣,雙腿殘廢。」

  女人囁嚅了片刻,顫聲道:「你……你原本最恨別人說這個詞的。」

  他的頭忽然「嗡」的一聲,只覺鮮血上湧。然後他的傷口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他咬緊牙關,緊緊地抓住床單,無法自製地撕扯著。

  「你過來。」他突然伸出了痙攣的手。

  荷衣退到一邊。

  女人走到床頭,他的手忽然緊緊地抓住了她,手指微微一拂,也點了她的穴道。

  女人一點也不驚訝,柔聲道:「你……不必點我的穴道。我……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

  「你是說,以前躺在這張床上的那個男人,長得和我……和我一模一樣?」

  女人輕輕地道:「無風,你……真的不認得我了麼?我是……我是子溦啊!」

  他的胸口因激動而喘息著,大聲道:「你說的這個人,他……他還活著?他在哪裡?」

  子溦輕輕歎道:「你……真的不認得我了。唉,你一定又和別人打架,又把頭打昏了。」

  慕容無風一張臉已因驚奇而變得蒼白,聽了這話,慘然道:「他……他還能和別人打架?」

  子溦微微一笑,仿佛又想起了舊事,眸中便有了一種興奮的光澤,道:「我的輕功還是你教的呢。你還記不記得,你教的步法太難,我……我老是走不對,你總拿拐杖敲我?」

  在這種風雪之夜,她居然怡然地撐著傘便到了這萬丈冰峰,便是荷衣也不能輕易做到,輕功當然不俗。

  屋內忽然一片沉默。

  只聽得見慕容無風吃力的喘息聲。

  子溦歎道:「多年不見。你的老毛病,還是這樣常犯。你還生我的氣嗎?那天,我不是有意要傷你……我不知道你……你正在犯病。」

  荷衣忍不住道:「請問,你認不認得一個名叫慕容慧的人?」

  子溦毫無反應地道:「不認得。」

  慕容無風已不能說話。他的傷口還在流血。嘴唇已變得蒼白。

  荷衣將那女人的身子一拉,拉到門邊。走回床去,默默地將他的傷口重新清洗包紮起來。然後給換了一件乾淨的睡袍。

  方才那一番激動,加之創痛驟發,他終於支持不住,頭一偏,昏了過去。

  她只好在他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喚著他的名字。

  終於,他勉強地睜開了眼。

  「你好些了麼?」她撫著他的額頭。

  他疲倦地又閉上了眼,輕輕地道:「荷衣,你去……去廢了她的武功。」

  荷衣小聲道:「為什麼?看樣子,她……她好象認識你的父親。等你精神好一些了,我們再套她的話。」

  他斷斷續續地道:「你別心軟,聽我的話。她方才那一針惡毒無比,險些……險些殺了你!」

  荷衣道:「我……我下不了手。」

  他道:「那就讓我來罷。你去把她拉過來。」

  荷衣道:「你的心,幾時……幾時變得這樣狠?她只不過是個癡情的女人而已。」

  「這只是她頭發昏的時候。過一會兒她清醒過來,又會要我們的命了。」

  「我覺得,她只要看見你,就不會清醒。」

  「哼。」

  「無風,她說的那個人,會不會是你的父親?」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是說,我是個殘廢,所以我的父親也是一個殘廢嗎!」他冷冷地,氣呼呼地道。

  荷衣呆呆地望著他。

  他胸襟起伏,情緒又開始激動了起來。

  荷衣走到門邊,將子溦扶了過來,放到他的床邊,道:「你是大夫,至少你有法子治好她。」

  「荷衣,你瘋了嗎!」

  「你沒發現人家有多麼可憐?她剛才的樣子,我看了都要落淚!」

  「不。」

  「這是你的針,拿著它!」她遞給他一根銀針。

  他怔怔地盯著她,半晌,歎了一口氣,將針在那女人的頭頂上紮了三下。

  「解開她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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