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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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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漸風將她領到另一間房,其時天已漸漸暗了下來。 「他似乎有些怕光。所以我沒在他的房裡點燈。不過裡面有一個火爐,想必趁著火光,你還看得見東西。」 那房子並不大,卻更加溫暖。地上茵褥重疊,鋪著毛絨絨的獸皮,竟有數尺之厚。荷衣除去靴子,行至榻邊,跪了下來,將手伸入慕容無風的被子裡。 他安靜地躺著,似乎在昏睡之中。 他的傷口一向癒合極慢,腫得似乎也很厲害。上面還緊緊地裹著厚厚的白綾。而他的身子竟異乎尋常地消瘦了下去。一摸之下,竟瘦骨嶙峋。 她的手在他的身上遊移著,半晌,他卻忽然驚醒,忽然惱怒地抓住了她的手。 荷衣當然知道慕容無風平日不喜與外人交接,自己只怕是唯一的一個與他身體有密切接觸的人。 所以她沒有放開自己的手。 他的手在她的手上撫摸了片刻,似乎在猜測什麼,末了,卻輕輕地將她的中指往相反地方向一折。 那中指便柔軟地彎了下去。 他的手便鬆開了。 任由這只柔軟的手在他的全身繼續逗留著。 過了片刻,她便將他抱起,穿過一道走廊,來到另一間房內。 那裡有一處溫泉,因含著奇異的礦質,水竟是象鮮血一樣的紅色。 她將他的手指輕輕放入水中,試了試水溫。 手指沒有任何反應。 這說明,冷熱對他而言,正好合適。 於是她便除去了他的衣裳,解開了纏在傷口上的白綾,將他的身子浸入水中,輕輕地替他擦洗。 而他卻只能一動不動,虛弱地倚在她身上。 她默默地將他全身的每一處都洗得完全乾淨,便將他包在一塊毯子裡,送回榻上。拿出膏藥施在患處,複又替他包紮了起來。 纏最後一下時她微微用力,打了一個結,他的臉頓時蒼白了起來。她這才發現他身下的床單已在巨痛時被他抓出了幾個大洞。他的雙手擰成拳頭,因疼痛而用力而縮緊,骨骼「咯咯」作響。 「哧——」一聲,床單便又被他撕破了一塊。 她愁腸百結地看著他,無計可施。 他卻咬緊牙關,默默地忍受著,沒有發出一聲呻吟。 額上卻全是冷汗。 他在巨痛中掙扎了片刻,終於,全身猛一脫力,精疲力竭地昏了過去。 她卻知道在一刻,他一定要吃一點東西。便硬著心腸將他弄醒,將煮好的雞湯一勺一勺地喂給他。 然後是各種藥。 最後他要吃下去的東西,竟是那白衣人送過來的一枚豹膽。 巨創之後慕容無風之所以能夠挺得過來,便全靠每三日服食一枚這樣的豹膽。 這種天山獨有的雪豹,敏捷兇猛,雖是群居,捕捉卻極為不易。 在這樣漫天大雪的時候,要找到一隻就已難如登天,莫說是找到之後最好一劍之內便要結果了它,還要飛跑地將它送回來。 雪豹身上的任何一樣東西在山下都十分值錢。而它的膽卻只能是死後的一個時辰之內服食才有療效。兩個時辰之後,它便變得一錢不值,只不過一團綠色的苦水而已。 喂完了藥,荷衣自己也累得快要倒了下去。略略洗漱了一番,她便輕手輕腳地睡到了慕容無風的身旁。 經她這麼一陣折騰,慕容無風又醒了過來。 在黑暗中,他只看得見床邊不遠處有一個火爐。而荷衣的頭一挨著枕頭便紋絲不動,仿佛死死地睡了過去。 儘管下身痛如火炙,他卻咬著牙,雙手撐著床,用力將身子往旁邊挪了挪,給她騰出了一塊地方。 荷衣的手卻伸了過去,輕輕地撫摸著他的傷處,道:「你醒了?」 他一見到荷衣,心中高興,終於有了一絲說話的氣力,道:「你累了,睡罷。」 「我睡不著。」她在黑暗中睜大眼睛:「我簡直不敢相信你還活著。」 「我已覺得好多了。」他淡淡地道。 「莫忘了我們已拜了天地。」荷衣喜滋滋地提醒了他一句。 「什麼時候?」他慢吞吞地道。 她從床上翻起身來,氣洶洶地大聲道:「你要反悔麼?你要反悔麼?」 他伸出手,掩住她的嘴,歎道:「你為什麼這麼傻?一定要嫁給我?」 「我一點也不傻。不嫁給你才傻呢。」她把頭埋進他的懷裡,一手攬住他的腰,甜蜜蜜地道。 「你的手,為什麼老喜歡放在我的傷口上?」他一邊摸著她的頭,一邊又道。 「因為你的傷口是我縫的。我……我不許你摸。」她咬著他的耳朵,又道:「也不許你看。」 他愣了愣,道:「為什麼?」 「我……我不會縫……縫得難看死了。那兩條大疤,你……你永遠也不許看。」 他釋然,轉而微喟:「難為你了。以前我給別人縫針的時候,你總是怕得連眼都不敢睜開的。」 荷衣笑道:「我現在後悔死了,早知如此,當時一定認真學一學。」 他微微一笑,想到自己天生殘疾,體弱多病,原本打算終生不娶,以免遺累他人。如今慘遭重創,樣子愈發非人非鬼,雖荷衣談笑間不以為忤,反而愈加呵護,自己心中卻不禁大為傷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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