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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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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 荷衣從小跟著街頭藝人走南闖北,長大獨自押鏢,若大一個中原,她沒去過的地方還真不多。 但天山在她的心目中,只不過是一個遙遠的神話而已。 那一片地方屬於于闐黑汗國的管轄,古稱西域。不少漢人都是被朝廷流放的犯人。 近一百年來,江湖上關於那一帶的傳說,大約只限于天山冰王和昆侖二老而已。 若不是二十幾年前突然有一個天山冰王大敗了「嵩陽鐵劍」的傳人郭飛閣,或者是去年「昆侖雙劍」的突然崛起,江湖上的人只怕至今還不肯相信,在那麼遙遠的地方,那些傳說中的神秘劍客仍然存在。 這些劍客罕履中土,來一次便要製造一次轟動。 這些「轟動」刷新著被江湖漸漸遺忘的記憶,喚醒著他們對這片神秘之地的敬意。 至從二十年前飛鳶穀一役,天山便成了天下劍客朝聖之地。 傳說中,每隔幾年便會有一些熱血青年不遠千里地趕到天山,尋找冰王,僅僅只為了見他一面,試試自己的劍技。 他們當然從沒有找到,也沒有見過冰王。 冰王當然只不過是他的外號而已。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一路上荷衣的心思,卻完全與江湖傳說無關。 她拼命打著馬,心裡只想著慕容無風的安危。 那黑衣人的話原本很多,他也原本喜歡打趣,看著她六神無主,答非所問的樣子,便也不再找她搭話。 是以兩個人幾乎只是趕路,趕路,趕路。他們日夜兼程,每三天才歇息一次。等到他們終於到了天山腳下,終於騎馬走了雪峰的一半,最後終於不得不施展輕功上山時,荷衣已累得連腿也抬不起來了。她幾乎是被那黑衣人半拉半背上了山。 早已是冬季,漫天的大雪,刺骨的寒風。 山路冰淩四布,滑不可當,稍有疏失,便足以喪身。兩人在冰雪之中小心翼翼地前行,走了好和個時辰,才到達一處座落在山峰側面背風處的宅院。 宅子是巨石做成,卻早已被冰雪包裹得嚴嚴實實。若不是門前石廊下立著兩個石柱,荷衣倒要以為自己是到了一所冰宮面前。 那房子仿佛已有百年的歷史。卻一眼可知很牢固,很結實。 但她的心裡還是直打鼓。 這塞北苦寒之地,原本就不是慕容無風能呆得住的地方。更何況是在最寒冷的天山之顛。 他的風痹之症,連同隨之而來的心疾,只怕會發作得更加頻繁。 當她戰戰兢兢地走進石宅,進了正堂,卻發現屋內生著火,很溫暖。所有的窗子都蒙著厚厚的獸皮。連地上也滿鋪著好幾層珍貴的皮褥。 屋內陳設簡單,卻看得出,房子的主人品味並不低。 白衣人坐在一張鋪著狼皮的椅子上,早已聽到了他們的腳步,也早已料到是他們。 「他還活著。」他開門見山地道。 荷衣喜道:「他在……哪裡?」 白衣人並不答話,卻道:「他仍然病得很厲害,還不能說話。卻堅決不許我碰他。我只好每天點一次他的穴道,趁著他昏迷的時候給他換藥。可惜他的身子不能承受長時間點穴,所以醒後的這十天裡,他竟連一次澡也沒有洗。」說罷,他忍不住道:「他究竟哪來的這些怪脾氣?」 荷衣一翻白眼,道:「他的脾氣一點也不怪。只不過是有潔癖而已。」 「有潔癖也要講時候,你說呢?」白衣人大約是被慕容無風的脾氣弄得大為惱火,不依不饒地道。 荷衣懶得與他爭下去,歎了一口氣,道:「他吃得下東西麼?」 「幾乎不吃什麼。好在我趁他昏迷時,也給他喂了些雪蓮丸。」大約慕容無風吃東西也十分勉強,令白衣人大費腦筋,是以他說話的口氣仍舊是氣鼓鼓地,好象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麼難侍候的人。 荷衣柔聲道:「無論如何,我都要多謝你救了我的相公。我們夫婦欠你們兩條命。」 她一會兒說「相公」,一會兒說「夫婦」。一想到自己還有和慕容無風一起生活下去的希望,心裡早已樂開了花。只恨不得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們已然成婚的消息。 白衣人與黑衣人連忙說:「恭喜恭喜!」臉上的神色卻一點也不吃驚。 荷衣道:「我和無風一直忘了請教兩位前輩的貴姓。」 黑衣人道:「不要叫我們前輩,叫我們大叔好了。我姓山,叫山木。他姓陸,叫陸漸風。」 這兩個名字,荷衣從來沒有聽說過。只好道:「我們有一位朋友叫山水,山大叔和山水可否相識?」 山木道:「他是我兒子,不過我們大約已有十幾年沒互相說過話了。」 荷衣於是並不奇怪自己為什麼老在雲夢穀裡看見這兩個人了。 既然是不愉快的家事,她也不便多問,便調轉話題,道:「你們這兒,有雞麼?」 陸漸風將她領到廚房,指著一個白色的東西,道:「尋常的雞沒有,這是天山雪雞。」 荷衣道:「味道象什麼?」 白衣人道:「象雞。」 她洗了手,卷起袖子,將雞料理了一番,燉了一大鍋雞湯。裡面放入一節人參。 然後她把山木叫過來,道:「麻煩大叔替我看一會兒火。」 山木嘿嘿一笑,道:「看著火沒關係,看完之後我能不能也喝一碗?」 荷衣笑了笑,道:「他最多能喝半碗,剩下的你們喝光了好了。」 山木道:「你這丫頭倒大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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