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施定柔 > 結愛·異客逢歡 | 上頁 下頁
六六


  「骨折這樣的傷也算嗎?」

  其實皮皮真正想問的是,作為狐仙,賀蘭靜霆會生病嗎?他也會像人一樣感冒發燒嗎?還有,在漫長的歲月中,他的容顏會改變嗎?他們也有忌諱嗎?

  可是,賀蘭靜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賀蘭想回避某事,他的反應會很直接。他會沉默,會突然轉變話題。然後無論皮皮怎麼努力也休想從他的口裡套出一星半點的答案。

  就這麼沉默地對峙著,病房裡的氣氛陡然緊張了。

  皮皮自動換了一個話題:「對了,說到國界和領地,你的家鄉在哪裡?」

  他的回答很模糊:「我的家鄉氣候很冷。」

  「我的家鄉氣候很熱。」皮皮說,「我就出生在這個城市。我是本地人。」

  他笑了笑,說:「我知道。」

  「其實如果你有口音,也許我能猜出你來自哪個地區。可惜你沒有。我一直以為你是北京人,或者是東北人。」皮皮繼續說。

  賀蘭靜霆說的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但不像新聞播音員那麼硬那麼快,而是很輕柔、很舒緩的那種。他的話音很低,卻很清晰,絮語綿綿地,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從容和優雅。即使在他生氣的時候,說話的聲音也很動聽。

  「我沒有口音嗎?」他反問。

  「你有嗎?」

  「可能是你沒聽出來吧。」他說,「不過你猜得不錯,我的確是北方人。」

  和賀蘭靜霆談話是需要技巧的。他想說的會直接告訴你,不想說的就會不停地兜圈子。

  皮皮只好又兜回到修鷳和寬永:

  「修鷳他們不能去party,因為他們是種狐?」

  「倒也不是。一來,他們的修行沒有超過五百年,不夠資格。二來,由於他們被迫做了太多不情願的事,導致他們對所有的女性產生了厭惡,他們不怎麼願意和其它人來往。」

  皮皮小聲說:「你是說……他們是gay嗎?」

  賀蘭靜霆想了想,不知道什麼是更合適的詞,只好說:「差不多吧。由於他們不肯履行自己的職責——當然他們不承認這是他們的職責——所以他們屬於被歧視和被打擊的一群。像他們這樣的狐,曾經有很大一批,這些年逐漸被消滅殆盡。他們是這一地區最後的兩個。」

  「可是,有誰會來歧視他們呢?你不是祭司大人嗎?難道你不是最高的頭目?」

  賀蘭靜霆搖頭:「我不是。」

  皮皮若有所悟:「我明白了,最高頭目是你的父親?」

  賀蘭靜霆的視線很漠然,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這是他第二次表現出這種神態,腮幫堅硬如鐵,甚至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他站起身來說:「你的點滴已經打完了,我們現在就回去吧。」

  「幫我治療會消耗你很多元氣嗎?」她再次想起了修鷳的叮囑,「會傷害你嗎?」

  「當然不會。」他皺了皺眉,似乎惱怒有人將這種事情透露給她。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一個半小時之後,他們回到了閒庭街五十六號,賀蘭靜霆的家。

  皮皮覺得自己是被賀蘭靜霆綁架回來的,而且是在淩晨三點月朗星稀的時刻。雖然有很亮的路燈,整個城市整座山巒都在沉睡之中。

  汽車悄悄駛進車庫,賀蘭靜霆從後座抱起她,穿過客廳,將她放到一間臥室的大床上。皮皮立即意識到這不是上次落水時她住的那間臥室。這是主臥,或者說是書房,面積很大,四壁龕著書櫥,一隔一隔地,從地面一直到天花板。整個房間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墨香。

  即使在夜間,賀蘭靜霆好象也不喜歡很亮的燈光。無論是客廳還是臥室,照明都很暗。臥室裡雖有很多盞燈,卻沒有一盞亮到足夠讓皮皮看清對面書架上任何一本書的題目。賀蘭靜霆說他不習慣在夜間看書,他習慣了盲文,喜歡用手摸著讀。然後他又抱怨世上的書大同小異,新鮮的故事越來越少,沒什麼好看的。他有一台非常高極的手提電腦,安裝了特別的語音軟體,可以讀出螢幕上出現的任何一個字,但他不怎麼喜歡用,嫌那個軟體發出的聲音不好聽。他絕大多數夜晚的時間是花在修行上的,比如說曬月亮,或者出去人多的地方看球賽、看電影、聽音樂會。修行完畢他會有些疲勞,但睡覺的時間很短,兩三個小時足矣。

  將皮皮放到床上,賀蘭靜霆就去了浴室。她聽見浴室裡嘩嘩的水響,過了好一會兒,水停了,賀蘭靜霆走出來,站在她的床頭,居高臨下地對她說:「在治療之前,我得先幫你洗個澡。我們叫作齋戒。」

  牆壁是淡綠色的,本來很溫馨。可是,賀蘭靜霆高大的身影投在牆壁上,光線頓時暗了很多。皮皮恐怖地看著他,問:「可不可以不洗澡?」

  他搖頭。

  皮皮咽了咽口水,只好說:「那……請你將我放到浴缸裡,我自己來洗。」

  「水很深,你不能動,會淹死的。」

  「對不起,我需要一點個人隱私。」她口氣堅決地說。

  「在這種時候,我能不能建議你暫時放棄一下?」他不為所動。

  「不能。」她堅決搖頭,「要麼我自己洗,要麼就不洗,臭死拉倒。」

  為了配合自己的口氣,她揚眉板臉,雙目圓睜,露出挑釁的姿態。

  賀蘭靜霆哼了一聲,沒有回答,徑直將她從床上抱了起來。她的身上穿的就是病人服,式樣最簡單的那種,只系了一個帶子。他將帶子一拉,她就全身赤 luo了。

  「哎——你想幹什麼?!」她尖叫。

  「請禮待祭司大人。」他冷冷地道,「在狐族,任何人見我之前都得戒齋沐浴。」

  「我不是狐族!少拿你們的規矩跟我說事兒!」

  「你當然不是。你是一隻猴子,上竄下跳的猴子。你什麼都吃,肚子裡一堆垃圾。」

  「賀蘭靜霆!我不要洗澡!」

  「小姐,你非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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