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施定柔 > 結愛·異客逢歡 | 上頁 下頁
四七


  有人跟著跳入水中,企圖抱住她,被她用力掙脫了。那人又試圖抓她的頭髮,頭髮又滑又軟,很快從指縫裡溜掉。

  水的浮力將她頂到水面,她忍不住將頭探出來,吸了一口氣。

  平靜的月光,靜悄悄的湖面,她有點害怕,卻暗暗命令自己不許掙扎。吸滿水的羽絨襖越來越重,她的身體再一次下沉。冰冷的水再次將她埋沒,耳膜咯咯作響,她無來由地慌張了,一連喝了好幾口水,渾身凍得失去了知覺。

  就在這時,一隻手忽然抓住了她。將她的頭送出水面。

  她用僅有的力氣跟他撕扯。那只手力大無窮,令她無力抗拒。而求生的本能已占了上風,她又把他當成了救命的稻草,不顧一切地抱緊了他。

  她聽見他低聲地吼了一句:「皮皮,你得放開我……」

  她不放,反而抓得更緊。

  他不客氣地擰住她的手,扣在自己腕中,帶著她一直遊到岸邊,將她像一隻死魚那樣拖上了岸。

  她扒在亂石中嘔吐,凍得渾身痙攣。他什麼也沒有說,默默旁觀。

  最後,她用光了力氣便扒在地上一動不動,半截身子還在水裡,水草似地擺著。他這才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抱入車中,脫掉衣服,開足暖氣,用一塊毯子將她的全身緊緊裹住。

  她奄奄一息地縮在後座,渾身不停地打著哆嗦,嗓子跟火燒了一樣,一路一言不發。

  車頂的天窗是透明的。冬夜的梧桐倒映在雲中,仿佛月球裡的桂樹。

  她以為她會流淚,事實正好相反。她的眼睛發幹,而且出奇地癢,恨不得要滴眼藥水。她沒問賀蘭靜霆會把她帶向何處,也許是山洞,然後和她做愛。也許是井底,然後將她吃掉——對此她毫不關心。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緩緩地停了。他拉開車門,抱著她大度走進自己的房間,將她扔到一張巨大的床上。

  「我要洗澡。」她有氣無力地說。

  「你累了,先睡吧。」他的聲音居然很溫和。

  「我要洗澡!」她忽然尖叫。

  她的聲音很高,灰塵都被她從天花板上震了下來。然後她直直地坐在大床的中央,雙手捏拳,不斷地發抖,連腦袋也跟著晃動。

  他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直接去浴室放水,然後到床邊來接她。她渾身發軟,幾乎不能走路,但她還是掙扎著走進浴室,在水裡一遍又一遍地往身上抹肥皂。

  隔著浴簾,賀蘭靜霆就坐在外面。

  洗到一半,他忽然伸手進去,準確無誤地拿走了浴架上放著的一把剃鬚刀。

  她在浴缸裡耗盡了最後的力氣,任由賀蘭靜霆將自己抱回床上。

  「我餓了,你不想和我一起吃點什麼嗎?」他很客氣地問道。

  她以為這是的戲言,目光便直直地瞪著華麗的天花板,拒絕看他的臉:「賀蘭靜霆,無論你要什麼,我的人也罷,肝也罷,現在就來拿吧。」

  他遲疑了片刻,忽然說:「我要你愛我,行嗎?」

  她堅決搖頭:「不行。」

  他伸手過去摸了摸她的臉,替她拉上被子:「你該睡覺了。」

  22

  皮皮疲倦地睡著了,淩晨時分卻發起了燒,燒到全身滾燙、滿嘴起泡。皮皮一貫相信自己的抵抗力,平時遇到這種情況都不去醫院。如今更加不肯去,生怕被醫生檢查,便一味地裹緊被子發汗,到了中午燒便退下了。

  除了給她送過幾次敷額的冰塊,賀蘭靜霆一直很安靜地坐在她床邊的沙發上摸著一本厚厚地盲文書。

  皮皮暈暈乎乎地坐起來,被子從肩膀上滑了下去,她發覺自己仍然赤裸著,不禁「啊」了一聲。

  「叫什麼叫,我又看不見。」他冷冷地道。將手邊的一疊衣服扔給她。

  昨夜的衣裳已經全部洗好並烘乾了,她接過去,道了謝,對他說:「天不早了,我還得上班。今天下午部裡要來檢查檔案呢。」

  賀蘭靜霆站起來,走向門邊:「吃了飯再走。」

  她愣了一下,問:「你這裡……有……有人吃的東西?」

  他說:「我會煎雞蛋。」

  屋子很暗,很乾燥,漂浮著木蕨的香味。有暖氣,所以很溫暖。

  他帶著她穿過昏暗的客廳來到東面的廚房,一路上都很禮貌地扶著她的胳膊,好像她隨時都會昏倒。

  賀蘭靜霆有一個面積不大卻設計摩登的廚房:綠色的拱頂,白色帶著海藻圖案的牆紙,頭頂上掛著許多奇異的藤科植物,皮皮認識的有大約只有吊蘭和金藤兩種。窗邊立著一台巨大的冰箱,一人多高。流理台似乎是閒置的,亂紛紛地擺著張牙舞爪的蘆薈和開著紅花的仙人掌。地板的一角種著兩棵高大的香龍血樹,枝葉扶疏,葉上綠蠟如油、一塵不染,形狀色澤太過完美,皮皮差點以為是塑膠製品。

  「來認識認識我的廚房。」賀蘭靜霆拍了拍冰箱,說:「它的名字叫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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