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施定柔 > 彩虹的重力 | 上頁 下頁 |
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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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歎了一聲,「只可惜他媽媽去世了,不然知道孩子們都上了大學該有多美啊。」 「說起這個就慘了。季篁的媽媽從重病到去世,一直就住在我們醫院裡。我在內科,跟住院部的護士們挺熟。」那位阿姨也跟著歎氣,「季家的孩子都是孝子。季篁在城裡教書顧不了家,兩個弟弟在高中住讀,學習再緊張,每天都會抽時間去醫院陪媽媽,連作業都是在病房裡做的。季篁就更不用說了,見媽媽的腎不行了,資源將自己的腎換給她,還說要帶她去城裡手術,醫生都約好了,醫院聯繫好了,日子也定好了,可惜啊……」 「我也聽說了,他媽媽的病惡化的很快,來不及手術就去世了。」彩虹輕輕地補充。 「哦?」那阿姨看著她,鼻子叱一聲,「你聽誰說的?」 「我是他以前的同事,在一個大學教書,系裡的老師這麼說的。」彩虹詫異,「有什麼不對嗎?」 「才不是這麼一回事呢!」 「那是怎麼一回事?」她問。 「季篁的媽是自殺的,從醫院的五樓跳下來,當場斃命。」那阿姨說,「那天是季篁的一個弟弟照顧她。她說想吃點藕湯,將兒子支走了。結果她去買了藕湯回來,在樓下正好看見母親的屍體,臉也摔爛了,腦漿四濺——這孩子受了刺激,發狂的跑出去,失蹤了好幾天,他個趕回來四處找他,快急瘋了。」 彩虹正在吃蘋果,聽到這裡,一口咬的太急,連手指都咬破了。 原來是這樣! 「其實生殖移植手術的成功率很高的,」彩虹的心突突的亂跳,「可能是因為她對自己的病沒有信心吧。」 「不是。」阿姨喝了一口茶,「他媽媽跳樓的那一天接到了一個電話。不是季篁的,是一個陌生的女人。電話打到護士那裡,護士再轉到她的分級。我們猜想那女人向他透露了季篁打算腎移植的消息。她上午接到電話,立即找主治醫生盤問。主治醫生不肯實說,她就找了一個理由出門,估計是打了一通電話核實。到了傍晚,她就跳樓了。」 彩虹一下子就呆住了。 「醫院怕擔責任,派人去電信局查了那個電話號碼,說是來自你們市的一個公用電話亭。又問季篁會不會有認識的人故意向他母親透露這個消息。季篁說沒有。」 彩虹臉色蒼白的看著她,問道:「然後呢?」 「然後這事就不了了之了。當然,他媽媽病了好些年,又有憂鬱症,在這種情況下想不開也是有可能的。」 「……」 這一路上,彩虹再也沒有說話,只是一動不動地躺在臥鋪上,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著那天自己和季篁在醫院裡的爭執,思緒翻滾,心亂如麻。 到了終點,彩虹拖著沉重的行李打了輛計程車直奔自己家。 宿舍區的大板房沒什麼變化,除了更老舊,道路更髒,小路兩旁的小商小販更多。樓下的婆婆媳婦們還是聚在一起擇菜。牆壁上任然貼滿了各種搬家公司的廣告。上了樓,進了門,放下行李,明珠笑嘻嘻的從廚房裡迎上來「哎呀!終於到家了!媽給你熬了紅豆湯,還加了幾篇燕窩,我的心肝,瞧你瘦成什麼了!」 彩虹我著一路的火,到了母親面前,立即爆發了,「嗎,我問您,您是不是給季篁的媽媽打過電話?」 「別裝糊塗了!」見明珠不承認,彩虹更火大了,「您是不是曾經給季篁的媽媽打過電話?」 「奇哉怪也,我根季篁的媽打個什麼電話?我又不認識她!我只求人家別來沾染我,我還上杆子去聯繫她?門都沒有!」彩虹如此出言不遜也是頭一回,明珠起始個怕事的?嗓音立即飆高一度。 「騙人!別告訴我您沒去查季篁的底細!別告訴我您不知道他家的情況!您明知道季篁的媽病的不輕,還打電話告訴她換腎的事!」 「天!何大路你快瞧瞧你這女兒,只是胳膊肘往外拐!彩虹,我打沒打電話瞞得了誰?你直接給季篁的媽打個電話問問比就成了?」 「還好意思問我這個?您明知道死無對證!季篁媽接到您電話的當天就跳樓自殺了!您開心了是不是?現在季篁恨死我了,您也終於成功了,對不對?」 話音未落,臉上一記響亮的耳光,「胡說八道!我李明珠是討厭季篁,可我才不會幹這種缺德事!」 「就是你幹的!除了你還有誰?這是你的一貫風格!」見媽媽不但沒有悔改而且矢口狡辯,彩虹氣得眼冒金星,「是你自己的小姐夢沒做完,指望我替你做下去,為了順從你,我認了,和季篁也分手了,這還不夠嗎?你還不滿足嗎?還要斬草除根害死一條人命?嗎!你這是在疼我嗎?你……你真是卑鄙齷齪!」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李明珠氣得一跳三尺高,「糊塗的業障!我還誰了?人家病人想不開跳樓自殺關我什麼事?不是你的親媽還懶得管你了,你愛嫁誰嫁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的幸福!」 彩虹沖到自己的臥室,將基本專業書和筆記本往一個大包裡一掃,又沖回客廳隨著明珠吼:「我的幸福你關心嗎?你在乎嗎?說到底你只想佔有我,替我主張,替我決定,你覺得你有權這麼做對不對?因為我根本不是你親生的,我的命是你撿來的,你對我有恩,所以你有權處置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愛情我的幸福我的未來對不對?」 「滾!何彩虹,你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永遠別回這個家!」 「我這就滾,滾得遠遠地!」彩虹扛著行李大步走出門,將手機往地上一摔,摔得粉碎,「我恨你們!」 39 「我們學院的確緊缺教師。」 坐在彩虹對面的禿頂的中年人慢吞吞地翻著她的簡歷,他是中國煤炭師範學院的院長佘正良。彩虹的簡歷很長,足足有三十多頁,附有發表的論文樣章及碩士論文摘要。那人懷疑地看她一眼,繼續說:「但我們需要的主要是熟悉採礦工程、測繪工程、自動化、礦井通風與安全、礦井運輸與提升、煤炭深加工與利用之類課程的老師。如果你有地質勘查、工程測量、建築工程之類的學歷也可以考慮,或者你有財經方面的學位,熟悉工程造價也行。嗯……何老師,你好像沒有這一類的資歷。」 「我的專業是漢語言與文學,可以教很多文學類課程,比如古代文學、現代文學、文學理論、文學批評,如果這些你們都不缺,大學語文、應用寫作、馬列原理這一類公共課也行。」 思考片刻,院長說:「我們學院正在擴招,建制上打算向綜合性大學靠攏。中文系的師資力量不夠,缺一些學術帶頭人。我們非常歡迎像您這樣的人才!可是,看你是T市人,畢業分配到T大,既是任課老師又在職讀博,前途很遠大啊,為什麼要跑到我們這個窮鄉僻壤來屈就呢?莫非……你在工作期間犯過什麼……錯誤?」 這是合理推測,彩虹心平氣和的解釋著:「佘院長,我的簡歷上有推薦教授的聯繫方式,還有系主任的介紹信。如果懷疑,您可以給他們打電話。」 「可是,我實在想不通何老師你為什麼要放棄大城市的大好前途,一定要來我們這裡?」 「我喜歡煤礦,對礦工有深厚的感情。」 「哦?你父親是礦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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