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施定柔 > 彩虹的重力 | 上頁 下頁
七六


  某天下午,彩虹遇到關燁,閒聊中提起了季篁。關燁說:「他母親病得不輕,聽說是腎衰竭,最近一個月完全靠透析維持。」

  「哦!」

  「就你那點破錢,別借了。杯水車薪,沒的丟人現眼的。她缺錢,放著蘇東霖那麼的金主不借,幹嗎找你?」

  「媽,」彩虹正色地說,「東霖使我們的好朋友,但我們從來不想他借錢,東霖有多少錢都跟我們沒關係。若是瞧上了他的錢,我們和他之間的性質就變了。」

  「你和他之間的性質就是要變!」明珠將圍裙一抖,擺出了理論的架勢,「老實說,你跟季篁是不是還有來往?別以為媽不知道!東霖沒往咱家打電話就是一個明顯的證據。」

  被明珠如此氣勢洶洶的搶白,彩虹也不淡定了,「季篁是我的指導老師也是我的同事,在學校抬頭不見低頭見,怎麼可能不來往呢?再說,您也犯不著為了這個給系領導打電話破壞人家的聲譽呀。媽,您的手段是不是過頭了點?我簡直不敢相信您也會做這種事!」

  「過頭?一點也不過頭!」明珠的嗓門一下子飆高兩度,「你若再和那姓季的磨磨嘰嘰沒完沒了,我李明珠就跟他死磕到底!」說罷,拿起菜刀,當的一聲,將案上的蘿蔔一嶄兩段。

  彩虹只覺脊樑一冷,扭頭就走。

  出了街往右拐,再轉幾條小巷,有個本市有名的珠寶交易中心。

  彩虹的脖子上一直掛著一塊人生如意福祿壽的玉墜,是外婆留給彩虹的。緬甸的翡翠,帶著淡淡的綠,色澤通透,無一絲雜質。聽明珠說,這樣的玉墜外婆有好些,可惜文革時給她裝進手絹一股腦扔進長江了。這一塊是因為一直給彩虹戴著才逃過一劫。所以沒買談到彩虹的嫁妝,明珠還是挺硬氣,這墜子是極品翡翠,請行內人看都說值個二十來萬。家裡缺錢時也想過要賣掉,不如黃金容易套現,一塊玉放在店子裡幾年沒賣掉是常事,還不如用那個錢炒股。明珠便死了這條心,讓彩虹戴在身上當做傳家寶。

  彩虹徑直上了二樓的「碧玉軒」,開店的人是她高中同學蔡小輝。

  取下玉墜握在手中,最後一次感受它光滑的暖意,彩虹戀戀不捨地將它交到蔡小輝的手上。小輝拿著放大鏡和聚光電仔細地看了看,滿意的點點頭,「嗯,是個好東西。雖然不大,但挺厚,質地也很純。」

  「我外婆傳給我的。我外公新中國成了前是這個市的商會會場,叫李士謙,你聽說過嗎?」

  「李士謙,知道啊!」蔡小輝的眼光炯炯有神,「大資本家嘛,聽說我們市的第一批電燈就是他裝的。」

  「我缺錢,想賣掉這塊玉,你給個價把。」

  「哦?雖說黃金有價玉無價,收購的話,那價格就不能跟賣價比了。」他拿在手上研究了半天,又踱進內室用專門的機器檢查。過了一會兒,他出來說:「這樣吧,看在你我認識的份上,我給你一萬五。」

  彩虹一聽有點難過,「這麼低?我媽沒說這玉值二十萬呢。」

  「那是以前。現在市面上的翡翠也多了,生意不好做麼。這玉呢,我看可以賣到十二萬,但要看緣分,一時半會兒肯定賣不掉,等幾年也是常事。我們這裡同意的收購價是原價的十分之一,而且只限於高檔玉,一般的貨色我們不收。給你一萬五,已經多了三千了。」

  彩虹想了想,抬頭看他,可憐兮兮地說:「看在咱是老同學的份上,你給兩萬吧?不是急著用錢我也不捨得啊。」

  蔡小輝打量了她一眼,彩虹趕緊做出憂傷的樣子。他歎口氣說:「這樣吧,看在你以前肯把作業借給我抄的分上,一萬八我只能出這麼多了。不信你拿著它到二樓轉一圈問問別人,這真的是最高價了。」

  「……那好吧。」

  彩虹從自己的小金庫裡去光了最後的兩千元,湊成兩萬塊,裝在了一個信封裡 。抽了空兒,她約出季篁遞給他,「噯,你媽生病需要用錢吧?這是兩萬,你拿去先用著。」

  他不肯要,她硬王他的懷裡塞,豪爽地說:「又不是送給你的,就當是我的嫁妝,先放你這兒啦。」

  季篁苦笑,「真是個沒心眼的丫頭,別人知道了可要笑你,人沒過來,嫁妝先過來了。」

  彩虹摟著他的脖子,大大咧咧地親了一口。「看你累成這樣我心疼啊。別打這麼多工了,好不好?」

  季篁想了想,接過信封,認真地說:「謝謝你,錢我暫時收了,算是我借你的,給 我一年時間,明年的最後一天我一定還給你。」 說罷,他拉開抽匣找出紙筆。

  「哎,你幹什麼?」彩虹攔住他。

  「我寫個借條。」

  「借你個頭拉,跟我還這麼認真。我不信你會借給你嗎?當我是傻子啊。在這麼較真我可要翻臉了。」說罷,她將紙筆往抽屜裡一扔,摸了摸他瘦的顴骨凸出的臉,又用指腹抹了抹他額頭上的皺眉,「我現在沒病沒災,錢不著急還,你少打點工,多休息休息。」

  季篁坐下來,拉住她的手,說道,「關於我媽媽額病,有些情況要告訴你……她是尿中毒晚起,很嚴重,需要換腎。我……」

  「這是很大的手術吧?」彩虹有位小學同學的父親做過換腎手術,但是聽說換腎很貴,單純一個腎的價格就是二十萬,還不算手術的費用。所幸同學家境富裕,手術成功,他的父親直到現在還健在。

  「和其他的器官移植相比,它相對簡單。」

  「那麼……腎源找到了嗎?」她問。

  「醫生說直系親屬匹配的情況更好,成功率更高。」他說,「而且……省錢。」

  她的臉白了白,輕輕握住他的手,「我明白,關老師都告訴我了。」

  他靜靜地坐著,半天沒說話。過了片刻,他正要張口,彩虹按住他的嘴,「你放心去做手術,我會好好照顧你和伯母的。」

  他的臉上浮出一絲苦笑,「腎臟切除後會有一些副作用……我是指,在今後的生活上。比如不能喝酒,不能喝咖啡等等。如果……」

  「那就不喝唄,」彩虹說,「又不是我不能喝,我不會難受的。」

  他頓了頓,繼續,「當然還有別的……」

  彩虹囧了,「不會是不能sex吧?那我真要打退堂鼓了。」

  「這個不影響。」他趕緊更正,然後又笑了,「看你都想些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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