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左耳終結 | 上頁 下頁
三五


  他同事主動告訴我說:「他去一家新酒吧做經理了,是一個歌星開的,以後都不會來這裡了。」

  我腦袋裡轟的一聲,本來不想問,卻還是忍不住問下去:「是蔣雅希開的酒吧嗎?」

  他同事說:「應該是的吧,好像是今天開業,你去看看嗎?」

  難怪他那麼忙,難怪我說回上海他一點也不挽留我,原來,今天是蔣雅希的酒吧開業,原來,他還在替蔣雅希做事,原來,我一點兒也不瞭解他。

  淩晨二點多,找到了那裡。很幽靜的一家酒吧,遠不如我想像中的那麼張揚,酒吧的名字只一個字:皎。我知道,那是蔣雅希的真名。在蔣雅希成為蔣雅希之前,她叫蔣皎,那時候全天中的人都知道,她是張漾的女朋友。

  我站在門口思考了一下,打算走進去,但被保安攔住,說是要會員證。

  我說我沒有,他說:「很抱歉,我們這裡只接待會員。」

  「可我是蔣雅希的朋友。」

  「來這裡的,都說是她的朋友。」保安微笑著說,「我看你還是不要在這裡等簽名了,她今天已經回家去了,你等不到的,快點回去睡覺,明天還要上學吧。」

  他居然把我當成了追星族。

  我抱著我的小背包退到路邊。路燈將我的身影拉長成無限的孤獨。我拿出我的手機來,用顫抖的手打開它,我希望它會在暗夜裡忽然響起來,是他的聲音在耳邊說:「我想你了,小丫頭。再說分手我扁你!」

  可是,連一條短消息都沒有。

  他是沒空看手機,還是根本就不在乎我說的話?

  我準備主動打個電話過去,就在我撥出號碼的那一刻,我看到他從裡面走出來,他和蔣雅希靠得很近,同行的還有另外兩個人,看上去都是明星。他和他們談笑風生,非常熟悉的模樣。他穿了一套西服,我從沒見過他穿西服,我不知道原來他穿西服是這麼好看的,我不知道原來他和明星們站在一起是如此合拍的。

  那一刻,他離我如此遙遠,是我拼盡全力也無法靠近的距離。

  他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

  電話是我剛剛撥出去的,可是,我的耳朵忽然聽不見他在不在說話,我的喉嚨忽然就啞了,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喂了半天,把電話掛掉了,沖蔣雅希聳聳肩,替她拉開車門。我躲在暗處看著蔣雅希,蔣雅希真的是越來越漂亮了,她穿了很漂亮的裙子,裙子有很漂亮的披肩,完美的髮型上插了一朵紅得炫目的花,吹彈可破的皮膚,和我記憶中的那個她已經有很大的不同,她沖張漾一眨眼,高貴地笑著,鑽進了車子。

  他也上了車,白色的寶馬很快絕塵而去。

  我捏著我的手機,站在那裡良久。

  4

  深秋季節,我的左耳開始疼痛,有微微的紅腫。有時候出現幻聽,好像聽到誰在喊我的名字,小耳朵小耳朵,聲聲不息。要不就是一首年代久遠的歌:等待等待再等待,我和你是河兩岸,永隔一江水,反復來回。我只知道這是許巍的歌,我曾經在網上查過這首歌的名字,但一直沒查到。我想我永遠也不會知道,有些事,永遠不知道該有多好。

  我又陷入整日讀書的日子,琳不見了,我獨自在圖書館,讀一個又一個的故事,在別人的愛情裡給自己一個放肆流淚的理由,我堅持著,不讓自己崩潰。不碰電話,不上網,我咬緊牙關,讓自己從他的世界裡消失,從我們的愛情裡消失。

  他打過兩次電話到我宿舍,我都讓別人接了,說我不在。

  後來他不再打。從決定放手那天起我就從沒妄想過他會怎麼怎麼樣,糾纏不是他的性格。這樣也好,我們各自對付自己的傷口,誰也不必負擔誰。

  我與旁人不同,每次失戀,日子都過得飛快。清晨醒來就到夜晚,一日復一日,不讓任何人看出我的孤單。唯一失態的一次是同宿舍一女生買了一個新的音響,放的是蔣皎的歌《十八歲的那顆流星》,我進宿舍的時候她們正聽得津津有味,歌已到高潮:沒有人能告訴我,永遠啊到底有多遠,我們不再相信地久天長的諾言,歲月將遺忘,刻進我們的手掌,眼睛望不到,流水滴不穿,過去過不去,明天不會遠……

  我愣在門口很長時間。然後我走過去,關掉了音響。

  有人重新扭開了它。

  我又關掉了它。

  她們看著我。

  「對不起。」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奔出宿舍,跑到宿舍外的空地深呼吸。

  不哭不哭就是不哭!偏不哭,誰哭誰是笨蛋白癡神經病!

  等我再回去的時候有人替我打好了開水,泡好了茶,床頭還有幾枝新鮮的花,有張小卡:「祝李珥快樂。」我擁抱下鋪的女孩,還是沒有哭。既然全世界都目睹我的失戀,我就更要堅強,不讓任何人失望。

  許弋來找我。和上次一樣,在我下課後,他突然出現在我教室的門口。他顯得更憔悴,靠在牆邊,朝我打了一個響指。

  我走近他,不禁笑起來。

  他真的留了長鬍子,實在不像他的風格。

  「笑什麼?」他問我。

  「笑你的樣子。」我說,「夠滄桑。」

  他也笑起來:「你電話關機,我一直找不到你。」

  「有事嗎?」我問他。

  「明天我就要離開上海了,想請你吃頓飯,不知你可願賞臉?」

  「去哪裡?」

  「北京。」他說。

  「算我請吧。」我說,「給你餞行。」

  「行。」他爽快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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