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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和許弋。」我說。

  我以為他會暴跳如雷,但我以為錯了,尤他只是輕輕地噢了一聲。

  我無從去關心他的喜怒,更重要的是,許弋在發來一個新年祝福後就徹底地關掉了手機,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要我毫無掛念。天知道,面對這一切,我是多麼的無能為力。

  初二的那天早上,我去了吧啦的墓地。

  她的墓前青草依依,一束新鮮的黃玫瑰放在那裡,上面還有美麗的露珠。我俯下身撫摸那花瓣,一種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嚇得我落荒而逃,一個人影擋住了我的去路。

  「小耳朵。」他說,「你要去哪裡呢?」

  「哎!」我好不容易讓自己鎮定下來:「新年好啊,張漾。」

  他笑笑地看著我:「你好像長高了。」

  「怎麼會。」我說,「十六歲後我就再也沒有長過個兒啦。」

  他伸出手,在我的頭頂上輕輕拍了一下說:「新年快樂!」

  「你回家過年啊?」我真是廢話連篇。

  「是啊。」他說,「回家過年。」他也廢話連篇。

  「我們很快就要開學了。」我繼續廢話連篇。

  「我們也是。」他摸摸後腦勺,配合著我。

  「你還在這裡幹嘛呢?」我問他。

  他指指前面:「我等我爸爸,他去前面了。」

  「噢。」我說,「再見。」

  「再見。」

  我往前走了幾步,想再回頭,可是我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回頭。卻聽到他在後面喊:「小耳朵。」

  我停下我的步子。

  他說:「你要是哪天換了信箱或是電話號碼,記得一定要通知我。」

  我回身,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對他說:「好的呀,我一定會的。」

  他舉起手再次跟我說再見。我也朝著他微笑地揮手。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我忽然沒有道理地想起了梁家輝,我一面快步下山一面做著一個極富哲理的思索,一個人在戲裡戲外肯定是不一樣的,這一點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戲裡,還是戲外。

  李珥6

  我在開學的前五天回到了上海。

  我沒有告訴許弋,一是他的手機一直關機,二是我也想給他一個驚喜。

  我回到上海是下午三點多鐘,沒顧得上去學校放行李就拎著我的大包去了許弋他們學校,因為還沒有開學,他們學校也顯得冷清。許弋並不在宿舍。我的心裡開始有一種說不出的驚慌,仿佛茫茫人海,我就這樣失去了他。於是我又去了他打工的那家電腦公司。這時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公司的門緊閉著,不過門並沒有上鎖,我輕輕一推,門開了。因為長時間的奔波,我已經很累,快要拎不動我手裡的大包,於是我把大包放到地上,獨自穿過窄窄的走道往前走,我知道許弋經常呆的那個小機房,就在這條走道的最頂端。

  我走近那裡的時候,好像聽到了一種聲音。

  我猶豫著停了一下腳步,然後身不由已地往前走。

  我在門邊站了一下,把手抬起來扣門。裡面傳出許弋的聲音:「哪位?」

  我沒有做聲。

  他很快拉開了門。看到我的那一刹那,他很是慌亂。連忙問我:「你怎麼會回來了你怎麼會回來了?」並試圖用身子擋住我的視線。我的眼光望向裡面,看到有個身影坐在暗處,紅色的長褲,長長的海藻似的長髮,我看不清楚她的臉。

  我止也止不住的噁心。

  「李珥!」許弋抓住我的手說,「你不要亂想。」

  我憤然地推開他。

  在我轉身離開的時候,身後傳來那個女生得意的哈哈大笑的聲音。那聲音刺穿我的耳膜,又像一把刀一樣直接插入我的心臟。

  GAME OVER。

  門在我的身後「砰」地一聲關上了,許弋並沒有追上來。

  五一長假,我獨自去了雲南的麗江,我站在四方街聽著駝鈴聲看著麗江高而遠的天空的時候,感覺自己渾身輕鬆,像褪掉了一層皮,成長如昨,此李珥和彼李珥已經和往日完全不同。

  我願意相信成長是一件好事。

  愛情沉入深深的海底,我曾經以為自己會堅守一生的愛情最終成為一個我自己都不願意面對的可笑的傷口,許弋消失,不再進入我的生活。雖然我們還在一個城市,但再沒有丁點兒的音訊。

  或許他早已經忘了我,我也正在努力地忘掉他,這樣也好。

  我換了我的手機號碼,除了家人和尤他,沒有人知道我的新手機號。尤他並不知道我失戀的事,因為他偶有短消息來,還會問候到許弋。我也幾乎不再上網,報上的新聞說,博客開始流行,好多的明星都有了自己的博客,我的博客卻荒蕪了。

  我坐在麗江古城水邊的一個小店吃著一個玉米棒的時候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戴著鴨舌帽,背著一個大包,也是獨自一個人。我把頭迅速地埋在桌子上,心跳個不停。

  他並沒有看見我。

  而且,我也不能確定就一定是他。

  一切都只是夢而已。而我早已習慣接受夢境的虛無和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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