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我要我們在一起 | 上頁 下頁 |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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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腳剛踏進門內,葉天宇就在我的身後罵罵咧咧地把門重重地拍上了。房間裡沒有開燈,四周很暗,我有些不安地把手揣在口袋裡飛速地說:「我媽想你去醫院看看她總之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呵呵,」他笑起來,「我要是不去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了想,吐出兩個字:「求你。」 「哈哈。」他大笑。 上帝保佑,他笑完後終於把燈給點亮了。一個簡單破舊淩亂的家清晰地出現在我面前。一支煙完畢,葉天宇緊接著又點了一支,他沒有請我坐,而是自己坐下來,把腿支到那張搖搖欲墜的餐桌上,用一種興災樂禍的眼神看著我,緩緩地說:「你求給我看看?」 我沒有求,我哭了。 我的心裡難受到了極致,呼吸也像是被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死死地堵住了。我弄不明白自己這樣子到底為什麼,我不是一個愛哭的女生,可是你瞧,我卻這樣三番五次沒有自尊地在他面前哭泣。 我聽到他短促地嘆息了一聲,然後看到他站起身來,踢開椅子,走到我面前。我等著他大發脾氣,將我從他的屋子裡拎起來扔出去,可是他沒有,他輕輕地抱住了我,然後他說:「莞爾,你別哭呵。」 時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那個令我無比恐懼的小河邊的黃昏,他也是這樣抱著我,悶聲悶氣地對我說:「沒事了,有我在沒事了。」我低頭看著他骯髒的像船一樣的大球鞋,在這一瞬間才忽然明白,我關乎愛情的所有想像其實都是從那個擁抱開始的,雖然這些年他都不在我身邊,但這種感覺卻陪著我一直穿過兒時和年少綿密擁擠的記憶一路走來,和我的每一個日子息息相關,深入骨髓,從來就不曾遠離。 想明白這一點後,我面色漲紅地推開了他。 他又要命地笑起來,用一種差不多是同情的眼光看著窘迫的我說道:「好吧,走,咱們去醫院。」 我如願以償,破涕為笑。 他無可奈何:「怕了你。」 「不怕就行?」我得意起來。 他作勢要打我,我已經搶先一步開門逃出。天已經擦黑,他的房東正在收衣服,原來她就住在隔壁。我還以為她又會扭著天宇要錢,誰知道她只是看了我們一眼,就抱著一大堆衣服進門去了。 怕媽媽著急,我們打車到了醫院。 一刻鐘後,媽媽終於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他。眼看著老媽眼裡的「洪水」就要氾濫,老爸連忙活躍氣氛,把他往自己身邊一拉說:「喲,都比我高出一個頭啦。」 媽媽一邊抹淚一邊笑著說:「他就知道他能長這麼高,從小就一雙大腳嘛!」 在媽媽的面前,他顯得很不一樣,那些油滑和粗暴統統都收了起來,顯得平和甚至羞澀。我偷偷地笑,被他發現,拿眼睛瞪我好幾秒。 「我一出院就和莞爾爸爸去找新房子,到時候你就住到我們家裡來。」媽媽說,「這麼小孩子,一個人住怎麼行?」 「沒什麼的,習慣了。」他說。 「這麼小的孩子……」媽媽拉著他的手,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我們母女倆真是有一拼! 「見面是高興的事情啊。」在護士小姐的白眼下,還是爸爸夠理智,「我看啊,你先把病養好,其他的再說也不遲。」 「就是。」我也幫腔,「我媽幹什麼都心急。」 我媽指著我和我爸生氣地對天宇說:「他們倆在家總是統一戰線跟我對著幹。以後,你要幫著我。」 他不說話,只是嘿嘿地傻笑。 那天一直到護士趕我們走我們才離開。到了公車月臺,看看時間,應該還可以趕上最後一班公車。秋夜涼如水,我對他說:「你先回去吧,我不用你送的。」 他不答話。車子來了,卻先我一步上車。 末班車空空蕩蕩,我們各坐一邊,看窗外流動的風景,還是不說話。 下了車後他一直跟在我身後,就這樣到了我家樓下,我又說道:「不用送了。你快回去吧。」 「我答應過你爸爸送你到家。」他說,「快,上樓!別羅裡羅梭的!」 怕他的怪脾氣又上來,我低著頭蹭蹭蹭地往樓上沖,沖到一半的時候我聽到自己的肚子很響地叫了一聲,這才想起來我還沒有吃晚飯,他應該也沒有吃吧。 我掏出鑰匙開了門,見我開了燈,他在我身後對我說:「我走了。你一個人在家,自己把門鎖鎖好。」 「等等。」我說。 「怎麼?」他回頭。 「我……」我有些結巴地說,「我,我點怕。」 他撓撓後腦勺。 「進來啊。」我說。 看他有些遲疑,我便學他下午的口氣:「怕什麼?是你自己要送我回來的!」 他笑,終於跨進我的家門,一邊跨一邊說:「嬌小姐沒自己一個人在家呆過吧,閣樓裡的小老鼠估計就夠你受的!」 我招呼他坐下,拉開冰箱,謝天謝地,有菜。電鍋插著,看樣子外婆來過了。我把菜放到微波爐裡熱了一下,給他乘了一大碗飯遞到他面前說:「吃點吧,我可是餓壞了。」 他估計也餓壞了,沒扭捏就拿起了筷子。 兩個人吃飯不說話挺悶的,我只好沒話找話:「這麼多年不見,我爸媽是不是都老了許多?」 「還好。」他說,「其實我那天就看到了他們了,不過他們沒有看到我。」 「哪天?」我很有些吃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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