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微雪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她在圈內很有名。」路理說,「我以前拍個短片,朋友介紹她做音樂,結果她開出天價,只好作罷。」

  這個世界真是小。而且,緣分往往有神來之筆。

  走出劇院已經是夜裡十點多鐘,我們出來得晚,人群已經散去。路理又不知不覺拉著我的手,我們從黑漆漆的出口走廊走出來,周圍非常安靜。他小聲地對我說:「我們可不可以散一會步才回醫院呢?」

  他很少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好象我是掌管他一切的主人。我就故意把臉板起來說:「不行,得馬上坐車回去,不然他們該著急了。」

  「我給我媽發過短信了。」路理說,「應該不會。」

  「那也不行。」我說。

  「不行也得行。」他拉著我離開出租車站台,「小丫頭們就是這樣,越寵越不像話。」聽他的口氣,好象自己在這方面多有經驗似的。我心裡酸酸的幸福像一瓶不小心碰倒的檸檬水,玻璃和著水一起碎了。跟著他往前走,其實在我心裡,何嘗不想享受這種兩個人的浪漫時光呢,我要的,只是一個臺階罷了。

  而他總是這樣,我要什麼就給我什麼。能如此懂得我心的人,我這一輩子又能遇到多少個呢?我已經下定決心,準備跟他敞開心扉,可是就在我打算告訴他我的秘密的時候,卻有人在後面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大聲喊我的名字:「米砂!」

  我轉頭,看到左左。她很高興地看看我,再看看路理,然後對我說:「謝謝。」

  我一時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但她很快補充道:「謝謝你來看戲,還帶上這麼一個帥哥捧場。」

  「音樂很棒。」路理誇她。

  「謝謝。」她笑得誇張。

  陳果就在這時候從旁邊殺了出來,她攔住了他,並沒有說話。

  「噢?」路理驚訝地說,「你怎麼來了?」

  「又是你的主意,是嗎?」陳果對著我,鐵青著一張臉,「把他從醫院帶出來,他明天就要出院了,你是不是希望再出點什麼事才開心?」

  「不關米砂的事。」路理說,「是我自己要來的。」

  「我們回去。」陳果過來拉他,「你媽媽在醫院等你,她很著急。」

  只見路理輕輕地推開了陳果,然後說:「你先回去吧,我和米砂走一走,我自己會回去的,你放心。」

  「絕不。」陳果堅持著,「我才不會像有人一樣蠢,同樣的錯誤犯一次還不夠。」

  「什麼情況?」左左在我耳邊輕笑著問,「難道你搶了別人的男朋友?」

  我漲紅了臉說不出一個字。讓左左看到這一切,我覺得丟臉丟到太平洋。

  陳果這一次是真的生氣了。她徑直走到我面前,昏暗的路燈下她的臉色變成銅銹色:「我見過不要臉的女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請你收回你的話。」路理很嚴肅地對陳果說,「並且道歉。」

  「休想!」陳果竟然用力推了我一把,她的力氣真是大,我接連往後趔趄了好幾步才停下。

  「我們走。」路理走過來,把手放到我肩上,摟住我說。

  但任他再用力,我也挪不開步子。我看著陳果,死死地看著。我忽然一點兒也不怕她了,雖然我的秘密掌握在她手裡,可如果不是路理死死地按住,我也許已經走到她身邊,狠狠地在她臉上抓出兩道血印來。我完全可以拋棄我所有的尊嚴和驕矜,張牙舞爪不顧一切地和她拼命。

  她也一樣恨我。否則這似曾相識地眼神不會令我想到另一個人——蔣藍。我站在原地,靜靜地等著她戳穿我,痛斥我,然而,她卻什麼也沒做,轉身大義凜然地走開了。

  「你沒事吧?米砂。」路理低頭關切地問我,摟我更緊了。

  我搖搖頭。

  這是我期盼以久的勝利嗎,為何我卻得不到一點兒快感呢?

  我僵站在那裡,目送著陳果憤怒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裡,耳邊傳來路理小聲的勸慰:「我們也走吧。」

  我毫不猶豫地就甩掉了那只拉住我的手。

  我就是生氣!星空不美了,散步不浪漫了。我原來可以擁有的一切美好又因為那個莫名其妙的人統統消失了,這到底算哪門子事呢?

  「你怎麼了?」他問。

  明明知道我怎麼了,卻偏偏這樣問。我心裡的不痛快不由地直線上升,到了我自己無法控制的地步,朝著他大聲喊道:「你管我怎麼了!」

  這是一句明明白白的賭氣話。喊完我的喉嚨就不住的顫抖,我真擔心我接下去再說點什麼的話,會不會哭出聲來。

  可是,路理顯然沒注意到我窘迫的憤怒,而是輕描淡寫地說:「米砂,我一直認為你很大度的,不會計較,是嗎?」

  計較?我是在計較?

  他的話激烈了我,我拼命壓低顫抖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反抗:「沒錯,我計較。計較透了。我告訴你,我長到這麼大就沒誰敢推搡過我,連我爸爸都不敢對我這樣。她算什麼?我憑什麼不計較?我憑什麼?難道你喜歡我的,看中我的,就是我的所謂『不計較』嗎?或者,正是因為這種「不計較」,才可以讓你為所欲為,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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