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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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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走廊裡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循聲望去,看到一對中年的男女。他們經過我的身邊,帶去一陣風,但卻沒有停下,直到看到陳果。其中那個女人,一見面就緊緊地和陳果抱在了一起。我也在刹那間明白了,他們是路理的父母。他的父親和他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都有一管挺直的鼻子。他的母親把頭髮梳到後面挽成一個髻,長得慈眉善目,只不過此刻眼裡噙著淚水,用期待的眼神看著陳果。她們是如此的親密,完完全全一家人的樣子,讓不出分毫距離給我。然後他們一起進了急診室,只留我這個始作俑者躲到牆角,想離去,卻又不甘心離去。 也許是太擔心的緣故吧,每一秒對我,都像是一年那麼漫長。那扇門一直關著。我努力了很多次,都沒敢去敲它。發了幾分鐘呆後,我從包裡摸出了我的手機,打開了它。我本來是想給路理髮個短信,甚至打個電話,可是就在我開機的一刹那,手機就響了起來,是米諾凡,他在找我!手機螢幕上「DAD」這個單詞在不停在閃爍。我看著它,頓時覺得有了依靠,我內心所有的堅持都在那刹那崩潰了,按下接聽鍵,對著電話就開始大哭:「爸爸——」 一刻鐘後,米諾凡和米礫來到了我身邊。米諾凡一走到我面前就一把把我摟到他懷裡,沉著地對我說:「不管發生什麼,有爸爸在,沒事了。」 就在這時候,急診室的門被推開了。出來的人是陳果,她面無表情地走到我面前,直截了當地對我說:「你可以走了。」 「他沒事了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她依然冷著那張臉:「他有事沒事都不關你的事。」 「怎麼說話呢!」米礫上前一步,為我打抱不平。我示意米礫噤聲,再次肯求地說:「請告訴我他有沒有事,只要確定他沒事,我就離開這裡。」 「沒事。」陳果的牙縫裡終於擠出這兩個字。 「米砂,我們走!懶得在這裡看死人臉!」米礫說完,拉著我就往外面走。米諾凡也跟了上來,一直到上了他的車,他才開口問我:「是誰進了醫院,到底怎麼回事?」 「路理。」我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挨駡的準備。 果然,米諾凡什麼也沒說,只是轉過頭來盯了我一秒鐘就加大油門,車一下子開出去好遠。我慶倖他沒有大吼一句「什麼?!」那簡直是我能想到的最糟糕的一件事。 雖然他從沒有再像從前一樣粗暴地干涉過我的感情生活,但是,我知道,在他心裡,一個風吹一下就會倒的男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照顧好他公主一般的女兒的。這不,現在,他又進醫院了。所有的證據都表明「不聽父親言,吃虧在眼前」。對我而言,這一切就像是絕妙的諷刺。 救場如救命的米礫又出現了。他搖頭,歎氣,最終責備我:「米二你已經十八九歲了,做事也要稍許成熟一點,不要這樣動不動就一驚一乍的,你知不知道老爹為了你差點去殺人!」 「閉嘴!」米諾凡說。 殺人?什麼意思? 米礫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再看看前面開車的老爹。終於停止了聒噪,和我一樣把頭扭向了窗外。 一直到家,我們三人都無話。也實在是因為無話可說。 夜裡十二點,米礫又溜進了我房間。那時我正抱著腿坐在床上發呆。他拿著兩瓶可樂晃進來,硬塞一瓶到我手裡,安慰我說:「放心吧,他死不了。」 「對不起,米礫。」我說,「今天讓你們擔心了。」 「這話你應該跟米老爺說。」米礫告訴我,「你知道嗎,左左給老爹打電話了,說你去找過她。當時老爹就急了,你知道他在電話裡對左左說什麼嗎?」 「什麼?」 「他說,我女兒要是有什麼事,我會殺了你。」 「那個左左到底是什麼人?」我問米礫。 「管她什麼人,反正米老爺對她一定沒興趣。」米礫老氣橫秋地對我說,「米砂你別成天想著伸張正義,先把愛情這件事搞明白了好不好?」 「你搞明白了嗎?」我反問他。 「也沒。」他笑嘻嘻地說,「不過我沒像你一樣地亂來啊。」 「說得是。」我說,「米礫你打我一拳吧,這樣我興許會好受些。」 「成,一拳一千塊。」他朝我伸手。 「我覺得我們很沒有緣分。」我拿冰冷的可樂瓶擋開米礫的手說,「以前是醒醒,現在有個陳果。」 「米二。」米礫說,「你要是真的不想放棄,就去爭取。」 我驚訝地看著米礫。要知道,在反對我和路理這件事上,他一向是和米老頭站在統一站線上的呀。 「爭取。」米礫拿起我枕頭邊早已關機的手機,把它打開來,塞到我手裡說:「現在就打電話,告訴他你愛他你關心他你不能沒有他,你不說,他也許永遠也不會知道。」 我還在猶豫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竟然是他。我慌不擇路地接起來,聽到他急促的聲音:「米砂,你終於開機了,是你嗎,米砂?」 「噢。」我說。 「我真沒用,」他嘆息說,「一定讓你擔心壞了,是嗎?」 不知道為什麼,一聽他的嘆息聲,我整個心都揪成了一個皺巴巴的毛線球。我想安慰他,可我找不到合適的詞彙,好象說什麼都不對。直到電話那邊又傳來他的聲音:「我忽然很想見你,米砂。」 「我忽然很想見你,米砂。」 噢,我的路理王子,在我關於「愛情」所有長長短短的幻想的情節裡,可知這是一句我從沒想過的最動人臺詞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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