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微雪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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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兒沮喪。 不過我發誓,看到他的第一眼,我所有的不快和怨恨都被他看著我的眼神融化了。謝天謝地,他沒有認不出我。他好象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只是微笑著,用略略提高的聲調說:「你來了?」 那一刻,我的眼角有些泛潮,但我不想讓他發覺。於是很用力地笑著走過去,說:「是。你沒有驚訝?難道我沒有變得更漂亮?」我努力開著蹩腳的玩笑,情不自禁走上前替他接過他手中褪色的小豬飯盒。 他沒有阻止我,而是默默跟在我身後,卻不上來和我並排走。 我故意走得慢些,他好象走得更慢了。 我忽然又恨起來。我對他的想念,他其實一直就心知肚明嗎?還是他真的只把我的到來,當作一次普通的朋友的造訪,因此,不值得大驚失色,不值得興師動眾? 這些小氣兮兮的想法,我自己也知道很沒有道理,可是,它們就像雪花一般在我的頭腦裡上下翻飛,讓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們走著的路,是他們學校最主要的一條通道,道路兩旁栽著的梧桐樹,現在都掉了葉子。一切都是那麼灰撲撲,讓人打不起精神。我們的身邊,也不時有拿著飯盒的學生經過,有的人甚至會大聲跟他打招呼,開玩笑地叫他:「嘿!路導!」 看來,他在這所學校裡,也是一個小小的名人呢。 「路導?」我輕聲地、幾乎是無意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他笑了,居然有些靦腆:「現在這個學校,也有個話劇社。我剛導的一個話劇,反響還不錯。」 是嗎?也有一個話劇社?看來他的記性並不差,也許這只能說明,他想起我的時間,太少太少了。 「大學生活一定很有意思吧。」我看著自己慢慢移動的腳尖說,「你還和以前一樣忙碌,一樣受歡迎。」 他卻沒有接腔。 「下雪了。」他忽然說,「你冷嗎,米砂?」 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半年裡我們的分別,並沒有使這重逢的場面顯得更加難得和感動。至少,我在路理的臉上,沒有看到這種狂喜。又或許,是我太拘謹了? 我下意識地點點頭。很奇怪,已經是春天,天空居然又毫無徵兆地飄起了微雪。我只穿著一件羊毛的薄大衣,開始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 他伸出手,輕輕地把我衣服上連著的帽子拉上來,覆住我的頭頂。我們又一次靠得很近,他仍然那麼懂得照顧我,連拉帽子的動作都那麼輕,末了還輕輕撣掉了我額前的劉海上的雪粒。我有些羞澀地張望了一下左右,幸好並無人注意我們。我這才想起來,這是在大學裡。我們並不需要害怕什麼,不是嗎?是啊,等我讀了大學,我就可以和他拉著手去公園,去電影院,甚至去天中,我們再也不怕被人看到。 真是太棒了,不是嗎? 想到這個,這些相思的苦簡直算不上什麼了。 他好象注意到了我興奮的表情,提議說:「去我那裡坐坐?」我想也不想就開心地點點頭,然後,我一下子拉緊了他的左手。 有一刹那,他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但我寧願認為這是幻覺,因為最終,他沒有推開我,而是反抓住我的手,輕輕地,牽著我走出了校園。 就好象高二暑假時,他曾在夜晚這樣牽著我的手和我一起散步一樣。 我慶倖我沒有問他為何不住宿舍。那種上床下架的該死的宿舍構造,我實在是太瞭解了。關於他的腿,我從不在他面前主動提起。時間久了以後,我能做到瞟也不瞟一眼。 甚至很多時候他提起,我也繞開話題。 因為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一說起這個話題,我的心就好象被什麼小蟲子咬掉了一小塊,忽然要命的疼。 如果我都這樣疼,何況他呢? 他住的地方,其實離學校不遠。我們一起走過一條七歪八拐的小巷,在一棟小居民樓的一層,他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他掏鑰匙的時候,也順便鬆開了我的手。我的手上仍然留著他手的余溫,這一次,我機靈了不少。在他打開門之後,我就輕快地跳進屋內,自己給自己先搬出一張椅子來,就放在他的寫字臺前另一張椅子旁邊,準備坐下。 他費力地跨進門檻,順便帶上門。 我轉移視線,環顧著四周。這間小小的屋子,收拾得一塵不染。乾淨的寫字臺上放著一台老式的電話,我好奇地湊近看看,一邊問:「你還用原來的手機號麼?」 「嗯。」他點點頭,似乎因為我忽然攪亂了他私人空間的平靜氣場,顯得有些不安。我不管那麼多,繼續四下打量,讓我詫異的是,在整潔的書桌上,除了電話、書、碟片和他的DV,居然,還擺著一隻煙灰缸!那只煙灰缸裡,居然,還剩著幾隻抽完的煙蒂!他居然,學會抽煙了? 「那,不是我的。」注意到我的驚訝,他有些尷尬地急步走近,伸手把那只煙缸推到了一排書的後面。 「哦。」我輕聲說。 「不知道你要來。」他有些尷尬地說,「我這裡沒準備飲料,只有喝白開水。」 「不喝。」我搖著頭說,「我不渴。」 「對了,我有巧克力。」他彎下腰,開始在櫃子裡尋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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