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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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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和你結婚啊。」 「可是,你如果是我哥的話怎麼辦?」我擔心地說,「哥哥和妹妹是不能結婚的。」 他想了想:「沒有關係的,我們可以跑到一個沒有人知道我們是哥哥和妹妹的地方去。」 那一天,周楚暮把那本書上寫了我們名字的一頁撕下來,交給我:「這是我們的結婚證,哪,收好。」 「可是,我不叫林林,我叫林枳。」 「我知道你是林林就行了。」 「可你如果是我哥……」我仍然傻乎乎地強調,心中一下子充滿了憂慮。 「你還真是死心眼啊!」周楚暮不耐煩地說。 事實證明,我還真的是多慮了。 我們到底也沒能做成兄妹。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我媽媽會嫁給周伯兩個人永結連理共度餘生的時候,她卻閃電般地嫁給了有祖傳幾套大屋的於根海,從此過上了搓麻將度日的包租婆生活。回憶我媽剛嫁給於根海的那些日子,憑心而論,我們過得不錯。於根海別的沒有,只在街上有幾套祖上傳下來的大房子,靠收租過活,日子倒也過得逍遙。那時候於根海很愛我媽媽。至少,我覺得那是愛。他會在打牌贏了錢以後上街給她買一條絲巾一隻口紅或者是帶我們去某餐廳大吃一頓。當周圍的女人流行紋眉的時候他帶她去美容院做了最貴的。對於沒什麼浪漫神經的於根海而言,肯為你花錢,就是對你好,這是個真理,顛撲不破。 而且,我十歲生日那年,他還在最好的飯店替我訂了十桌,我記得那天,是我第一次當著很多人的面喊他「爸爸」,他好像很高興,喝了很多。第二天,他給我買回來一架鋼琴,還給我請了鋼琴老師,他跟我說過的最動聽的話就是:「美女,咱家這輩子就指望你光宗耀祖了!」 我並沒有讓他失望,事實上,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我的成績從來都沒有從前三名上落下來過。很多人都覺得是我聰明,但是他們看不到我在聰明後面所付出的辛苦和汗水。而我這麼做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從小我就懂得,美好的日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事實就是這樣,於根海給我們的好日子沒有過多久,拆遷的時刻就到了,於根海憑著那幾套房子得到一筆還不算少的錢。我們搬到了政府為拆遷戶新建的居民社區,從此過上了有抽水馬桶的生活。接下來,於根海不知道聽了誰的話,把錢投進了剛剛發達的股市,甚至托人弄到了一隻原始股的購買資格。 短短半年,那檔股票漲了十二倍。 於是乎,我的生活範圍,從破舊不堪的老城區,到了平價的新區,又到了所謂高檔的別墅區,一跳三級。 於根海就不再是那個於根海了。 我知道,他開始後悔娶了我媽,按他的條件,娶個二十歲左右的黃花閨女只是小菜一碟。卻偏偏頭腦發熱娶了我媽,還帶著我這麼一個拖油瓶,他能不鬱悶嗎? 好在我已經慢慢長大。就算於根海真的跟我媽離了,我也懂得保護自己,冷靜地跟他要贍養費,學費,甚至我媽的青春損失費。 失敗的,未必是我們母女。 所以,我其實跟很多的天中的優等生不一樣。我自認我高過他們,懂得什麼是真正的生活,懂得低頭,懂得屈服,同樣也懂得享受。 閑得無事的時候,我喜歡在蓮花廣場逛。蓮花廣場是這座城市最繁華的地區,也是唯一繁華的地區,幾乎所有最好的商場和專賣店都開在那裡。那是真正四季如春的地方,夏天所有的大門都往外呼呼地噴著冷氣,冬天則將寒冷完全地拒之門外。無論什麼時間,在那些商場的大廳裡始終有一種芳香,那是昂貴的化妝品和香水混和而成的芳香,是雲香鬢影的淑女們身上的芳香,一句話,是金錢的芳香。我記得這裡第一家LV折扣店開業的時候,愣是有四百個人清晨排隊,在開門後的兩個小時把所有商品一搶而空。我去上學的時候路過了那支隊伍,從店門口一直排到街角,中間拐了好幾個彎,真是蔚為壯觀。 我喜歡這裡,是因為這裡充盈著太多的物質,這些物質的氣味讓我有一種奇特的安寧。我知道,這裡面的大部分東西是現在的我無法擁有的,可是,我知道我總有一天會擁有它們。我只是需要奔跑,並且,在奔跑中等待。 等待的感覺,有一點仇恨,又有一點憂傷。但總之,絕對不是壞的感覺。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那裡是各種時尚雜誌的集散地,經常,雜誌和一些品牌聯手搞一些活動,買雜誌可以得到一些大品牌的試用裝。我就曾經領到過歐萊雅的面霜DIOR的睫毛膏蜜詩凡陀的濕粉,雖然都是小瓶小罐,但拿到學校用用,還是很能唬唬那些土包子。 再說,你以為領試用裝是一件容易的事麼?這不但需要超多超全的流行資訊還需要超強的心理素質,因為世界上喜歡占小便宜的女人很多,而這樣的女人,一般是被人鄙視的。 比如兩個月以前,我拿著《VOGUE》雜誌的一張印花去CD的櫃檯領香水的時候,就能明顯地感受到那個營業員掩飾著的蔑視眼神。 她把那張沒什麼看頭的小紙片顛來倒去研究了半天,才不情不願地從櫃檯裡摸出一隻小瓶子,遞給我。 「我想要那款綠毒。」我要求。 她眼睛也不抬地說:「沒貨了。」 「你確定?」我問她,有點不客氣。 她這才抬起眼睛來,微笑,然而挑釁地看著我:「我確定。」 靠,我在心裡罵,你不就是個營業員嗎?牛什麼牛?一小管香水,又不是你的血!但我還是微笑著接過了那只精美的小瓶子,然後又繞著櫃檯審視了一番其他的商品,走的時候,優雅地向她頷首致意。 不就是假嗎?看誰能比誰假得厲害? 而且我相信,那天晚上收工的時候,她一定會哭。 因為我趁她不注意,把CD放在櫃檯上的贈品小皮包,用我的隨身小刀輕輕地劃了一道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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