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沙漏Ⅲ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我非常非常討厭莫醒醒和米砂的原因之一,就是——她們在我面前有了她們不該有的囂張。整天湊在一起耳語,吃一個飯盒裡的飯,連唇彩都混起來用,說她們不是有吳明明那愛好,誰會信?哼哼。

  不過,離開學校後,我其實很少想起這些人,包括米礫,包括路裡。當我剛剛踏上北京的土地那一刻,我就決心忘記我以前的一切,一切風光歷史一切無光緊要的人,只因我就要飛上枝頭,成為名副其實的鳳凰藍。但這一趟回家,卻又將我再次打回原形,我無法阻止自己懷念自己坐在教室裡享受別人羡慕目光的那些日子。那是的我,至少特別鮮亮,頭飾高高昂起的,擁有足夠用的驕傲資本和無限希望可能——

  只是我很隨便地就把它丟棄了。

  我恨吳明明。

  同時我也恨自己事隔這麼久,才懂得在這件事上恨她。

  北京的秋天真的是很冷。我走出車站,一眼就看到吳明明的司機黑妹,那個梳這黑色馬尾辮穿著黑色夾克衫黑色皮靴站的筆直的間諜造型女,木偶一樣捏著她醒目的黑色iPhone當手槍一樣指著我說:「怎麼晚點這麼久,吳姐等著你呢。」

  我說:「你問火車司機去。」

  她並不欣賞我的幽默,而是黑著臉對我說:「車子在停車場,跟我來吧。」

  我跟過吳明明那麼長時間,還沒有過如此好的待遇,專人等待傳車接送。這麼想來我心情大好,跟在黑妹身後大搖大擺地走到停車場,才發現吳明明又換了新車,銀色的保時捷,真是有錢的人不要太有錢,沒錢的人不要太傻眼哦。

  一路上,黑妹都沒有說話,嘴巴如被冰凍住。我故意逗她:「還跟著老吳混啊,工資漲沒漲啊?」

  她正視前方,說話擲地有聲:「我就是混口飯吃,沒你們要求那麼高。」

  「比我好。」我說,「我連飯都沒得吃了。」

  我話音剛落,她忽然一個急刹車,嚇得我一機靈,連忙問道:「怎麼了?」

  「紅燈。」她說。停了兩秒,又說道:「蔣藍,我多句我不該多說的嘴,其實吳姐帶你不薄,我們一大票人跟著她混,把她逼到絕路,對大家有什麼好處呢?」

  我?把吳明明逼到絕路?

  我?有這麼大能耐麼?

  要真有,我他媽就真的是太爽了!

  我指著黑妹能說出一些讓我更爽的話來,然而,遺憾的是,說完這話,她再也沒張過嘴,就這樣一路把我送到了吳明明的樓下。

  其實說句心理話,我也並不想把吳明明怎麼樣,雖然我知道她能有今天,一定是做了不少違背良心的事,但這些是都不歸我將藍管,我想管也管不著。

  我只想得到我想要的東西——金錢,除此之外,一切都和我無關。

  金錢才是這個世界最牛逼的魔術師,才可以在一瞬間讓一個人長就長讓一個人短就短,讓一個人智商說變低就變低,讓一個神經病說復原就復原,讓一個人完全丟失自我後還不知廉恥的自得其樂。

  我獨自上了樓,推來們,光線驟然暗了下來。吳明明背對著我,我卻感到一股不詳的氣息,我走近她,她倒是有閒情,居然把著一杯紅酒,奢侈而欠扁,可臉上的表情卻疲憊得很,像是有兩天沒有睡覺。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對面超大等離子電視機,螢幕上放的,竟然是我的堂姐蔣皎的MTV。那是一首我並沒有聽過的歌,在我心裡,她其實一直就是個空有外表重金打造的玻璃人兒,我從來都不知道她會唱這樣有氣質的哀怨的歌:「你在很遠的地方,思念她鞭長莫及,我在漆黑的夜裡,聽過的每一首歌曲,說的都是阿,關於愛情的道理,那些咫尺天涯的安慰,讓深情繼續燃燒,不曾停息……」

  那幕上的她皓齒明眸白衣飄飄,我聽得呆住,忘記自己身在何處,那一瞬間,仿佛她從未遠離,甚至,就在這間屋裡。

  這樣想著我渾身一顫,又回到現實裡。

  吳明明用一種我從來沒聽過的嘆息一般的聲音對我說:「你認真聽過你姐姐唱歌麼?你對她的瞭解又有多少呢?」

  我不說話,因為我不想打斷她的思緒,預感告訴我,她將要說下去的,絕對是我感興趣的東西。

  「我承認我喜歡她。但我從來沒有碰過她你知道嗎?」吳明明靠近我,「她出名,靠的是她自己的本事,她的機遇。相反,我倒是因為她才有今天的。」

  「恩。」我說。

  「你不要恨我,不是我不給你機會,是因為這個圈子就是這樣殘酷,沒有公司願意做你,我要是硬撐下去,也沒有意義,反而誤了你的前途,你明白嗎?」

  「不明白。」我確實不明白。

  她輕笑:「慢慢你就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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