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沙漏Ⅱ | 上頁 下頁 |
| 六 |
|
|
|
米礫(6) 我曾經吻過一個女孩。 那是我的初吻。 承認初吻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或多或少讓人覺得這是一個很磋的男人——17歲才有初吻。我還更蹉地把這件事貼在了我幾乎不會有別人去的博客上,寫了點狗屁不通的感想,算是留給自己的一個紀念。一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過客經過,只給我留了一句話:哥們,談初夜好不好? OK,我老土,我閉嘴。 可是關於那個吻,我還是念念不忘。這並不是因為它有多美好。而是因為,是它讓我明白一個道理:放縱需要付出代價。即便是被動的放縱,也是如此。記得剛放暑假的時候,我看了一部韓國的片子,叫做《青春》。其中有一個片斷,講一個蛇蠍般的女的奪走了一個純潔得跟白雪一樣的處男的初吻。後來,那個女的跳樓了。我看到她跳樓那個情節的時候,差點被水嗆得連小命都丟了。因為,那女生的眼神,實在是太像我曾經愛過的一個人。害的我一下子分不清電影和現實,掏出手機就撥那個熟悉的號碼。 「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詢後再撥。」 奶奶的,我居然忘記,她好幾個月前就已經從我的人生裡退位了。 是的,被我吻過的那個女孩就是她。她有一個乾巴巴的名字,叫蔣藍。我不知道該叫她女孩還是女人,或者該叫她妖精,妓女什麼的。這些詞好像都不恰當。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從來都沒真正從我的記憶裡被刪除掉,不管她有多麼不值得我記得,我仍然牢牢記得,記得她不甘不願奉獻給我的那個「吻」以及我為此而付出的慘痛代價。 瞧,我總是這樣拗口地說話,就像我總是表達不清楚我的意思,不明白自己到底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一樣。其實這並不是我的錯。我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了媽,只有一個跟所有人的爹都不一樣的自以為是天王老子的爹和一個不管從哪方面來講都處處壓迫著我的雙胞胎妹妹。私下講,關於雙胞胎這件事我一直持懷疑態度,雖然這個世界上有不少眼睛高度有問題的人認為我跟我的妹妹米砂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但我自始至終都覺得自己跟高貴的米砂小姐沒有任何相同之處。興許,我只是一個黑社會小流氓的馬子生出來的小癟三,粗心的護士在給一打嬰兒洗澡的時候調換了我和米家另一個優良品種的位置,當米諾凡發覺的時候,那個孩子卻已經不知去處。 所以,他只能將將就就地養著我。 不然,他怎麼可能對我那麼的狠呢? 不可否認的是,我的確是很會幻想,如果我願意提起筆來寫點小說之類的東西,估計寫「哈利波特」那個姓羅的女士也不得不對我讓位三分。不過幻想之餘,我也有我實際的一面,比如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天生不討人喜歡,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對我比較服氣的話,那只有一個人,就是我自己。儘管我以世俗的眼光來揣摩和觀察,我實在算不得一個牛X的人,但從另類的觀點而言,我至少是條牛X的蟲,我在沒人注意的泥土裡堅強地活著。偉大的孤獨,無上的榮光。 去年八月最後一天的夜裡,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一條蟒蛇,綠得發亮的皮膚,樹樁粗的腰身,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尾巴上還紮著一根粉色的絲帶。她向我游過來,張開嘴打了一個哈欠,對我說:「時間到了。快把你的心拿出來。」 在那個血腥的夢裡,我果真不知疼不知麻地像脫衣服一樣脫掉自己的皮肉,舉著那只滴著血還在蹦著的心,戳在她尖尖的牙齒上。 我大喊一聲,自己被自己嚇醒了。那時天光豁亮,我眯著眼睛淌著汗,米砂背著一個大大的書包站在我床邊,一字一句地說:「我宣佈,你的高中生涯,在一聲痛苦的尖叫中開始了。」 後來的事實證明,這真的是一個含義非凡的夢。我為此特意上網查了《周公解夢》,它說:夢見蛇,自己會生病。 生病。一點錯也沒有。第二天我就病倒了。因為,我在高中開學的第一天,就墜入了一場他媽的感情。「感情是一場瘟疫,我他媽死得冤枉。」我的同桌張一帥是個半吊子詩人,他把這句話抄在他語文筆記本的扉頁。我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是張一帥逼我看他寫的詩歌,但這一句,我記得很清晰,也不反感。 米礫(7) 我推開了「算了」酒吧的大門。 雖然正值暑假,國家重點高中天一中學對面街道上的這所酒吧,依然繁榮昌盛得誇張,甚至比平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這個夜晚,也許,我只需要一點啤酒,一點小音樂,一點獨處的寂寞的時光。 當然,我更想鬧出點什麼事,只愁沒有物件。 來得早不如來的巧,我剛進去,就被一個喝醉的白毛男摸了一把臉,他很賤地對我說:「麗麗,今晚去我家。」我胸腔裡的熱血在彭湃,捏緊了拳頭正想扁他,幸虧兩個和他一夥的人沖上來把他架了出去。 我從鼻子裡不屑地哼了一聲,同時在心裡默默發誓:今晚誰惹我誰就去死。 轉悠了一會,我在酒吧裡最碩大的一盞吊燈下坐了下來。這裡正處於「算了」的最中心,無論誰從哪個地方都能一眼看到我。這樣無論誰看我不爽,他都能很準確地沖過來,我也能在這盞大吊燈的照耀下,準確地看到他那張欠扁的臉,然後毫不猶豫地揮拳給他,我想好了我那時該有的臺詞,我要說:「祝你萬事如意!」 真是太酷了。 我點了三紮德國黑啤,把三張嶄新的一百塊一張張鋪在桌子上,讓小姐拿走當小費。我第一次用牙齒咬開了酒瓶蓋,當我把瓶蓋吐出來的同時,我也聞到自己嘴裡的血腥味。我猛灌了一口酒,試圖麻痹流血的細胞,又把啤酒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發出的響聲之大,就相當於小舞臺上那個巨大的音響倒地的聲音。 果然我已經感到有人在注意我。這讓我對自己相當的滿意。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