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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他狠狠抽了口煙,說:「沒人在家。」

  我又說:「你何苦把自己搞成這樣?」

  「她不愛我,你知道的。」

  「那你還賠上你的妹妹去討好?」我幾乎在聲嘶力竭了。

  他頓了頓,說:「米砂……」

  「滾!」我喊。

  「你不要再記著那件事了,原諒我行嗎?」

  「滾!」我繼續喊。

  「請你原諒我!」他重複著。聽上去真是誠懇!

  「滾。」我帶著嘲笑,又一次奉勸他。

  「那我走了。」他站起身,果真要走。卻是往和學校相反的方向。

  「滾回來!」我大喊。

  他轉了個身面對我,說:「米砂對不起了。我真的,是喜歡她。為了她,我們恐怕是做不成兄妹了。」

  我再也無法忍受,沖過去,對著他的臉左右開弓,開始打他。

  我踮著腳,一個又一個耳光摔過去。他像僵屍一般立著,一聲不吭。4月天的空氣裡,只聽到呼呼刮來的東風,響亮的耳光,好象一塊塊玻璃那樣摔碎在他臉上。

  我沒有哭,他也沒有哭。直到我聞到腥味,我停下了已經痛到火辣辣的手。然後,我退了幾步,離開。

  我的身後死一般的沉寂,然後我聽到他的嘆息聲:「米砂,你真的不懂嗎?」

  我的頭突然劇烈般的疼。懂?不懂?都是屁。我沒有再管他,而是徑直走掉。

  那天我遲到了五分鐘。

  路理站在劇場門口等我。他並沒有生氣,而是笑著說:「還好,比我想像中還來得早一些。」

  「對不起。」我想解釋。但他的手勢制止了我。

  「還早呢,」他說,「七點半開場,我知道女生愛遲到,所以通知你早一些。」

  那天晚上在劇場上演的音樂劇真的是不錯,只是我在整個觀看的途中有些心神不寧。

  演出結束,路理問我:「怎麼樣?」

  「好。」我說。

  「你好像有心事?」他問我。

  我趕緊搖搖頭。

  「你回學校還是回家?」他問我。

  「你呢?」我反問他。

  「總之我先送你回去。」他說。

  「那就回學校吧。」我說,「當然我可以一個人回去的,其實也不是非要送不可。」

  我朝他做鬼臉掩飾我自己的臉紅,他卻很正經地說:「我希望有一天我能排出比這更精彩的劇來。」

  「你一定行。」我說。

  他嘆息:「就是我媽不喜歡我幹這些,她覺得我應該去學點男孩子該學的。」

  「武術?還是廚師?」我問。

  他哈哈笑。

  那天,我和路理沒坐車,我們一路走回學校。

  我們走進校園的時候,發現平日裡早該熄燈的女生宿舍樓一反常態的燈火輝煌,很多的人圍在下面,像在看什麼熱鬧,旁邊居然停著一輛救護車!我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

  我看到有幾個人急慌慌地把一個人從女生樓裡抬了出來,借著路邊昏暗的燈光,我認出來,那是米礫。他捂住他的胸口,身子痛苦地扭動著,在他的心口上插著一把紅色的剪刀。

  我想我認得那把剪刀。

  那是下午,我陪醒醒買的那一把。

  我捂住了我的嘴。腦子當時就一片空白。等我反應過來後,我喊著米礫的名字往救護車那邊撲去,全身發抖的米礫看見我竟然還笑了出來,他伸出血淋淋的手指,做了一個「噓」的表情給我。有人上來攔我,不許我靠近他。我眼睜睜地看著米礫被抬進去,車子飛快地開走了,我下意識地要去追車,我一定要問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路理卻一把拉住我說:「冷靜。」

  叫我怎麼可以冷靜!

  醒醒!我忽然想到醒醒,轉身就往樓上沖去,到達宿舍的門口,發現那裡也有好多人,許琳也在,她正在往外趕人:「你們都出去,不要擠在這裡!」我擠進去四處尋找,終於在床架後面找到了莫醒醒。她蹲在角落裡,兩手緊緊鉗著一隻床腿,全身經不住的痙攣。我想把她的手從床架上撥下來,不管怎麼用力都沒有用。我害怕得哭出聲來,我小聲對她說:「醒醒,你別這樣,告訴我,到底怎麼了怎麼了……」

  她突然開始奮力地搖頭,她抓著我的胳膊,像個失調的機器那樣,瘋狂的搖著頭,失聲對我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邊說一邊跪了下來,放開了我的胳膊,又迅速伏下身去,開始對我磕頭。我只好用自己的身體去抱住她,她仍然掙扎著,把腦門磕在我的膝蓋上,每一下都那麼痛那麼痛,我覺得我的膝蓋骨一定快要碎掉了。

  淚水止不住地從我的眼裡流出來,我來不及去擦,我不知道我應該怎麼辦,直到路理從我後面沖過來,他推開我,抓住醒醒的雙手,用力地把她一把拎起她來,把她拎到了他的懷裡。

  「沒事了,乖。」他輕輕拍著她的背,然後,他緊緊地抱住了她。

  她在他的懷裡,終於慢慢地安靜下來。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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