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斑(17)_饒雪漫

十七

　　不過我可沒那麼多功夫與他扯這些閒話。將身子轉向他，我誠懇地進入正題：「維伯伯，你說我媽拿房子去做抵押貸款，會不會有風險？」

　　「怎麼你知道這事了？」他略顯吃驚。

　　我點點頭；問他說：「那你知道我媽貸款是要做什麼嗎？」

　　「應該……是做生意吧。」他說。

　　我搖搖頭：「維伯伯你可能有所不知，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就生病了，為了給我爸治病，我們花光了所有的錢。我外公外婆去世得很早，我們窮得沒飯吃的時候，那些親戚也沒管過我們。這兩年，我們的日子剛過得好一點，他們又想方設法來騙她的錢！說是得了什麼腎病，我敢肯定根本就是一個謊言，可我媽也就是一個善良的傻瓜，從來都不懂得拒絕，不懂得保護自己。維伯伯，我媽真的太累了，我不想她再這樣累下去。我不敢想像，如果因為這件事，我們再一次沒有房子，沒有家…」

　　這些話真的觸動了我自己內心的悲戚。我無法繼續說下去，只能任由眼淚嘩嘩地湧出眼眶。衛維恩的爸爸有些慌神，他趕緊把桌上的紙巾遞給我，對我說道：「快別哭了，別哭了。叔叔答應你，保證你不會沒有家。我保證還不行嘛！」

　　「我媽的脾氣，你不知道，她倔得要死，一旦決定了的事，誰說都不聽。」我抽泣著說。

　　「我怎麼不知道！」他高聲說道．爾後又深有感觸地講，

　　「我來就是告訴她，貸款的事恐怕沒那麼順利。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有辦法的。」

　　「您可別誤會！」我連忙一邊抹淚一邊跟他解釋說，「我決不是要跟您借錢的意思，相反，我是希望你千萬千萬不要把錢借給她。我可不希望我媽媽再一次被別人騙，連帶您也受傷害。」

　　「難為你小小年紀就這麼懂事，」他嘆息說，「衛維恩有你一半我就滿足。」

　　「叔叔，我還有事求你。我跟你說的這些，你千萬不要告訴我媽媽。你知道她這個人，要面子。」

　　他點點頭，起身告辭，我走過去替他開門，回頭就聽見他道：「我下午讓人來修空調，你最好在家不要出去。這麼熱的天沒空調怎麼行。」

　　「修不好的，修很多次了。」我說。

　　「那就賣一台新的吧。」衛維恩爸爸說道。

　　就在這時候，門鈴又響了。打開門，門外站著的竟然是衛維恩。估計是一路跑著來的緣故，她還在喘氣，兩頰通紅，劉海汗濕了一大半。看到我，她直截了當地對我說：「我找我爸。」

　　我只退開半步，她已經像個小地鼠一樣毫不客氣地自行溜進來，立在我家客廳中央，用一種含有特別諷刺意味的語氣對一她爸說道：「維大同，你居然，果然，真的在這裡！」

　　「你怎麼來了？」她爸爸顯然吃了一驚，連忙站起身來。

　　她看了我一眼。回答：「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

　　「哦。對啊。」衛維恩爸爸摸摸頭說。「我都忘了你和小薇是同學。」

　　「我不找什麼小薇，我就找你。」衛維恩走近她爸，低聲說「交出來。」

　　「什麼？」她爸爸不明白的樣子。

　　「你別逼我。」衛維恩咬牙切齒。

　　「你在說什麼呀，莫名其妙的，先跟我回家吧。」她爸眼光閃爍地看了我一眼，走上前去輕輕地拉了她一把。

　　「我讓你把我要的東西給我交出來！」衛維恩用力甩開他，朝著他大喊大叫。

　　「過分了啊！」她爸爸轉身拿起放在沙發上的黑色公事包，用手指著她。語氣嚴肅地說，「有什麼事跟我回家再說！」

　　「見不到我要的，我是不會回家的。」衛維恩說完，撲上去搶她爸的包，她爸不讓，趕緊躲閃。兩人你來我往，好一陣爭奪後，衛維恩一下子沒站穩，猛跌在地板上。

　　「你沒事吧！」見衛維恩皺著眉，半天也沒從地上爬起來，她爸顯然嚇到了，趕緊把包放地上，伸出雙手去扶她。誰知道衛維恩此時卻突然跳了起來，如同俠女附體，一個飛身重重的壓在了公事包上，就再也不動了。這動作場面，竟有些令人眼花繚亂。

　　最後，衛維恩的爸爸只好認輸，俯下身對趴在那裡的衛維恩請求道：「閨女，我求你別鬧了行不行？」衛維恩這才撐起半個身子，用一隻手拉開包的拉鍊。從我站的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包裡面裝的東西，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一捆捆的紅色人名幣。與此同時我看到的，還有衛維恩的側臉上閃過的一絲詭異而得意的笑容。

　　這父女倆在我家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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